第197章 騙子就該和騙子在一起
祁讓的馬車配製精良,車廂裡鋪著厚厚的波斯長絨地毯,座位和邊邊角角都包著鬆軟的棉花,外面裹著精美的綢緞,因此就算全速前進,也不會特別顛簸。
可是,明明那樣寬敞的空間,他偏要將晚餘抱坐在腿上,生怕一鬆手晚餘就會跳車似的。
晚餘膩不過,試著和他商量:「皇上讓嬪妾自己坐吧,嬪妾保證不會跳車,也沒有尋死的打算。」
「你有這麼聽話?」祁讓冷著臉問,「是聽聞沈長安回來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活著見他一面嗎?」
晚餘心頭一跳,用羞惱來掩飾被他猜中心思的慌亂:「皇上一直提沈長安,是生怕嬪妾忘不掉嗎?」
「不提你就能忘掉嗎?」祁讓反問,目光灼灼逼視她,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他這雙眼,即便混跡朝堂幾十年的老臣看著都會心驚,何況晚餘。
晚餘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眼神不自覺躲閃了一下。
祁讓冷笑出聲:「朕就知道,你這個騙子。」
晚餘不禁有點惱火,不管不顧道:「皇上總說嬪妾是騙子,對於嬪妾來說,皇上又何嘗不是騙子。」
「朕騙你什麼了?」祁讓看著她,鳳眸危險地眯起。
「多了去了。」晚餘不怕死地說道,「你回回答應放我出宮,哪一回兌現了?
你前腳寫了恕徐清盞無罪的保證書,後腳便威脅我說我不聽話就讓他死在這裡。
不僅如此,你還假冒晉王,讓我深更半夜去擷芳殿見你,轉頭又懷疑我對晉王有好感,往死裡折騰我。」
她越說越氣,顧不得尊卑有別,怒視著他憤憤道:「倘若我是騙子,皇上就是大騙子,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
「……」
祁讓看著她義憤填膺的小模樣,一時竟有些語塞,過了半晌才幽幽道:「這不正好嗎,你是騙子,朕也是騙子,騙子就應該和騙子在一起,省得禍禍別人。」
「……」晚餘無語,偏過頭不再理他。
反正他總有道理。
沒理也要強詞奪理。
祁讓見她氣成這樣,幾日來鬱結的心情豁然開朗。
管她情不情願,他就是要把她留在身邊。
他不信神佛,隻信自己。
對於他來說,放手不是解脫,而是煎熬。
他坐擁天下,想要一個女人,難道還要講什麼道理?
他是皇帝,他就是這天下的道理!
否則他忍辱負重九死一生奪來皇位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自己活得更憋屈嗎?
他放開她,讓她自己坐,同時又威脅她:「既然知道自己逃不掉,就給朕老實待著,你若敢跳車,朕就殺了徐清盞!」
晚餘暗罵他卑鄙,卻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一想到接下來的時間,天天都要和他待在一輛馬車裡,整個人都要崩潰。
好在祁讓打定了主意要把沈長安撇在後面,一上路就命令隊伍加速趕路,不過十日左右的功夫,隊伍便已抵達京城。
走時冰天雪地,回時春暖花開。
晚餘跟著祁讓下了馬車,看著宮門外聞訊前來迎接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心中百感交集。
而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看到皇上打著視察疫情的旗號出去,卻帶著被天降神火燒死的江美人歸來,心頭彷彿陣陣悶雷滾過。
他們當中有人對江美人的死深信不疑,有人雖然懷疑但沒有證據,有人則心知肚明,知道江美人根本沒死。
但不管哪一種,乍然看到皇上就這麼明晃晃地把人帶回來,也不免覺得震驚。
難怪皇上當時走得那樣著急,說什麼晉中突發疫情等不得。
原來是他自己等不得要去找人。
現在,他把人找回來了,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懶得編,隻讓大家集體在這裡迎接聖駕,親眼看到江美人的回歸,就算是過了明路了。
皇上可真是任性啊,為了一個江美人,天下悠悠眾口竟都顧不得了。
可是有什麼辦法?
他是皇帝,這天下都是他的,他有任性的資本。
就連昔日彈劾江美人妖妃禍國的朝臣,也是個個搖頭嘆息,無可奈何。
算了,左右不過是個女人,隻要他在國事上清正勤勉,別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不然還能怎麼辦?
朝臣們想得開,後宮妃嬪卻沒這麼容易釋懷。
她們當初無論是集體幫江晚餘出宮,還是集體想置江晚餘於死地,皆因為她們知道江晚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她會獨佔聖寵,打破她們之間的平衡。
時至今日,她們費盡了周折,江晚餘死也沒死了,跑也沒跑掉,又被皇上逮了回來。
這樣一來,後宮今後隻怕又要不得安寧了。
江晚餘,她可真是個送不走的瘟神呀!
祁讓曉諭前朝後宮的目的達到,便也懶得多言,直接讓人用轎子把晚餘擡回了鹹福宮,並下令除自己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視,也不許晚餘踏出鹹福宮的宮門半步。
轎子在西配殿的台階前停下,紫蘇打起轎簾,把晚餘從裡面扶了出來。
晚餘下了轎,看著這熟悉的地方,心中苦澀難言。
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最終還是飛不出這華麗的金絲籠。
胡盡忠隨即帶著幾個宮女太監趕了過來,滿面含笑地給她行禮問安:「小主可算是回來了,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奴才每天都想著您呢!
昨兒收到皇上讓人傳回的消息,奴才親自帶人把西配殿裡裡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又給您添了好些東西。
您快進去瞧瞧,缺什麼短什麼,隻管和奴才說,奴才立馬讓人給您送過來。」
晚餘看著他一臉諂媚的笑,心說連人都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變的隻有自己的心境。
「小主,請吧!」胡盡忠低頭哈腰的把自己的手腕遞過去讓她扶著,彷彿她不是一個潛逃被抓回來的罪妃,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晚餘沒扶他的手,獨自上了台階,在殿門口略微停頓,低頭看著腳下的門檻。
隻要跨進這道門檻,這幾個月短暫的自由,就徹底終結了。
她最後一次回頭看了眼蔚藍的天,深吸一口氣,邁步跨進門檻。
身後,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她,見她跨過門檻,除了紫蘇以外的人,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胡盡忠最為開心,歡歡喜喜地跟進來,引著她往內室去:「小主一路風塵,奴才這就讓人準備香湯給您沐浴洗塵。」
晚餘沒理他,在房裡四下打量。
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唯獨窗前書案好像不是她先前用的那張。
胡盡忠眼珠子骨碌一轉,解釋道:「這張是新換的,小主原先那張太小,放不下皇上的奏摺。」
晚餘微微皺了下眉頭,面露疑惑。
胡盡忠連忙又說:「小主有所不知,先前冷宮走水,皇上誤將一具焦屍當成了小主,當場吐皿昏迷,悲痛欲絕。
醒來之後,就搬到了小主房裡來住,白日在這裡批摺子,晚上就在這裡守著小主的屍身入睡。
怕小主屍身腐壞,連炭火都停了,整個屋子冷得像冰窖,可憐的喲,奴才瞧著都掉眼淚。」
說著當真拿袖子抹起了眼淚:「皇上對小主的一片癡情,連奴才這沒根的人都感動得要死,恨不得變成大姑娘嫁給他。
小主如今既然回來了,先前的事就讓它翻篇兒吧,往後好生和皇上過日子,您的福氣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