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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現在在後悔,後悔自己最後忍不住寂寞,投奔了嚴嵩。
如今嚴嵩倒台,他更是害怕嘉靖帝拿下他,更是聽到徐階在京城彈劾他,所以他才養寇自重。
但是如今聽到羅信如此分析,細想之下,還真是如此,此時他的腸子都悔青了,而就在這個時候,卻又聽到羅信的聲音響起。
“曾經有個人和我說過你的事情!
”
“怎麼說?
”胡宗憲不由自主的問道。
羅信淡淡一笑,輕聲道:“陛下想着磨磨胡宗憲的性子,但是卻又偏偏不告訴他,一個人被如此打壓這麼久,耐心恐怕早就磨光了。
胡宗憲是一個人,是個人就會有自己的想法,胡宗憲後來和嚴嵩已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陛下很清楚,但是如今東南還需要胡宗憲,而且嚴嵩已經倒了,陛下想再給胡宗憲一個機會。
”
“砰!
”胡宗憲就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地望着羅信,半響,用顫抖的聲音問道:“說這些話的人是誰?
”
羅信神色平靜地望着胡宗憲,淡淡地說道:“不可說!
”
胡宗憲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在他的心裡已經認為說這些話的人就是嘉靖帝,否則就算羅信再怎麼聰明,也不會想到這麼深遠,連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麼深遠,隻有十七歲的羅信怎麼可能想到這麼深?
這毫無疑問就是嘉靖帝讓羅信給他捎來的話,可以算作是嘉靖帝給他的最後通牒,如果他再也養寇自重,恐怕嘉靖帝就會對付他了。
他的目光不斷地閃動,羅信眼睛微微一眯,胡宗憲的神色變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把自己分析的話,模糊地說出來,就是讓胡宗憲誤會這是嘉靖帝說的話,但是他又沒有指名道姓,就算将來這些話暴露出去,也不會留下把柄。
此時看到胡宗憲的神色變換,他的心中便是一定,看來胡宗憲是相信了自己的話。
但是……
他看到胡宗憲變換的目光中竟然閃現出一絲殺意,他的心中就是一凜,他瞬間就明白胡宗憲有了割據一方的想法。
雖然這個想法很可能是剛才一瞬間生出來的,還沒有根深蒂固,但是一旦胡宗憲有了這個想法,這就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念頭,不僅是對大明不利,更是對他羅信不利,畢竟羅信此時就在東南,如果胡宗憲想要割據一方,第一個殺的就是他羅信,因為羅信被譽為大明的軍神,胡宗憲一旦割據,一定便會殺了羅信,否則一旦羅信逃回了京城,到時候帶着大軍前來,對他胡宗憲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所以,羅信必須掐斷胡宗憲此時心中的念頭,而且還必須是立刻就掐滅,不給胡宗憲這個念頭生長的機會。
“唉……”羅信歎息了一聲,将心情正處于激烈鬥争中的胡宗憲吸引了過來,目光向着羅信望了過去,羅信也望向了胡宗憲道:
“老哥,我們兩個人的情形很是相近。
隻是你如今的境遇要比我強出很多。
”
“嗯?
”
胡宗憲神色就是一愣,然後迅速地回憶起羅信的一生,他這一回憶,發現羅信的提升軌迹和他還真是有些相近,他胡宗憲在仕途上坎坎坷坷,羅信也是如此,而且很多情況下,都處于十分危險的境遇,都是他自己争殺出來的。
唯一和他不同的是,羅信幹淨利落地将北方草原的鞑子給打殘了,而他胡宗憲卻養寇自重,拖拖拉拉。
胡宗憲不是傻子,反而是智慧很高的人。
他之所以沒有領悟嘉靖帝的心意,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但是卻能夠将羅信的境遇看得清清楚楚,他十分明白羅信如今是功高蓋主,令嘉靖帝十分忌憚。
但是也正是羅信功高蓋主,也令嘉靖帝不可随意殺掉羅信。
可以說,如今的羅信就是走在鋼絲上。
可是,即使是羅信走在鋼絲上,也要比他胡宗憲如今的日子好過多了。
很明顯,如今他和羅信的境遇已經完全不同。
嘉靖帝是對羅信心生忌憚,但是對他胡宗憲卻是有了殺意。
也就是說嘉靖帝把羅信當成了一個對手,而對他胡宗憲,不過是當作了一個可以随時殺了的走狗一般。
這讓他的心中十分不舒服,但是盡管他的心中不舒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羅信又令嘉靖帝當成對手的資格,而他還差了些火候,這個火候就是他沒有剿滅倭寇。
胡宗憲坐了下去,心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蒼白的臉色也漸漸地恢複了過來,望着羅信輕聲道:
“不器,你當初手掌北方九鎮……”
說到這裡,胡宗憲便閉口不言。
但是羅信卻聽明白了他的話,他話中的意思就是,羅信你當初手掌北方九鎮,難道就沒有想到功高蓋主?
就沒有想到養寇自重?
就沒有想到割據一方?
就這樣單人回到了京城,就不怕嘉靖帝殺了你?
但是,胡宗憲偏偏隻說半句,如果羅信不回答,他也不會再問。
如果羅信回答,也就聽着。
如果将來兩個人的對話傳出去,他也可以說自己沒有問羅信,自己隻是想問羅信當初手掌北方九鎮,就沒有想過徹底将草原給滅了?
羅信當然也不會傻得去真正回答胡宗憲的話,此時兩個人就如同兩個老和尚在打機鋒,羅信淡淡一笑道:
“東南一隅!
”
胡宗憲目光就是一縮,羅信能夠聽明白他的半句話,他自然也能夠聽懂羅信的話。
“東南一隅”這四個字就是在告訴他胡宗憲,東南這個地方太小了,而且沒有什麼天險可守。
如果你胡宗憲繼續這樣拖拖拉拉,嘉靖帝一定會罷了他的官,換一個人來統領東南。
而他這樣回京之後,斷不可活。
如果他敢割據一方,朝堂也會滅了他。
就憑着東南這點兒地方,朝堂想要滅他胡宗憲,并不是太費勁兒的事情。
胡宗憲的臉上卻現出了不服之色,望着羅信道:“不器也在一隅。
”
羅信淡淡地一笑,他當然明白胡宗憲話中的意思,那就是在大明除了你軍神羅信之外,還有誰能夠是他的對手?
而你羅信就在東南,他胡宗憲可以随時殺了羅信。
羅信的臉上卻是雲淡風輕地說道:
“朝有馬芳!
”
胡宗憲目光就是一縮,他不是不知道馬芳,而且對馬芳十分了解。
而且在他的心中,還真是認為自己未必是馬芳的對手,那個馬瘋子确實令人忌憚。
想到這裡,胡宗憲便不由有些洩氣。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信又道:
“老哥,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這一點,老哥心中自有體會!
”
胡宗憲的心中就是一凜,他明白羅信這句話中的意思,他當初就是因為耐心被嘉靖帝磨光了,所以投向了嚴嵩。
但是,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嘉靖帝也是如此。
嘉靖帝把東南叫給了他,而如今他還在這裡拖拖拉拉,那麼當嘉靖帝的耐心磨光的時候,會怎麼對他胡宗憲?
他的身體上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忽然覺得自己無路可走了。
割據一方,他還真是不敢,正如羅信所說的那樣,東南實在是太小了,朝堂如果想要滅掉他,并不費勁兒。
就算他殺了羅信都沒有用,那馬芳可是一個狠人。
而如果下決心動手滅掉了倭寇……
嘉靖帝就會放過他嗎?
他突然想到了馬芳,當初馬芳在羅信的幫助下,重創了草原之後,他也覺得嘉靖帝到了鳥盡弓藏的時候了,說不定會對馬芳動手。
後來情況也确實如同他推測的一樣,馬芳被剝奪了兵權,明升暗降,讓馬芳進入了内閣。
而胡宗憲推測嘉靖帝對馬芳的動作還沒有完,将馬芳塞進内閣,就是等着馬芳犯錯誤,然後将馬芳斬殺。
但是,随後馬芳的舉動卻令他完全意外。
在他想來,那馬芳被稱作馬瘋子,一定是一個莽撞之人,進入内閣之後,一定會很快便惹出亂子,然後被嘉靖帝殺掉。
但是,馬芳進入到内閣之後,卻如同一個木偶,一言不發。
他當時還在心中笑話馬芳徒有瘋子虛名。
此時想起來羅信回到京城之後,所作所為也和馬芳一樣,這才領悟到兩個人這是隐忍。
也正是這份隐忍,讓嘉靖帝找不到殺死馬芳和羅信的機會。
也正是這份隐忍,當馬芳丢失了大同,讓黃台吉兵臨京城之後,嘉靖帝竟然沒有趁着這個機會殺死馬芳,而隻是将馬芳趕出内閣。
不對!
此時胡宗憲的思緒飛快地轉動。
當初馬芳怎麼就那麼巧合地殺了黃台吉?
那霹靂彈可是掌握在羅信的手中,馬芳哪來的那麼多?
胡宗憲不由擡頭看了一眼羅信,心中暗道,這一切應該都是羅信送給馬芳的機會。
可是……
羅信為什麼要送給馬芳這個機會?
胡宗憲心中一跳,他明白了,羅信送給馬芳這個機會,就是不想讓自己的功勞太大。
而嘉靖帝也需要一個人來牽制羅信,所以羅信和馬芳如今的境遇雖然有些危險,但還是能夠好好的活下來。
“都不是簡單人啊!
”
胡宗憲心中感慨了一聲,同時心中也有了想法,如果自己也幹淨利落的剿滅倭寇,有着羅信這個嘉靖帝最為忌憚的人在,嘉靖帝會不會放過他?
讓他和馬芳一樣成為牽制羅信的人?
畢竟……馬芳一個人牽制羅信,似乎還差了一點兒火候。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自己也有着很大的可能活下來,而且活得也很滋潤。
還有……
要和羅信打好關系,那馬芳也正是和羅信打好了關系,馬芳才有殺了黃台吉的功勞,而且……
羅信來東南,恐怕不僅是開市舶司,一定帶着嘉靖帝的旨意,如果将來羅信在嘉靖帝面前說自己幾句壞話……
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就是一凜,他知道自己給羅信五千老弱病殘的事情做差了。
如果羅信将來沒有給嘉靖帝賺到錢,嘉靖帝一定會遷怒他胡宗憲,因為他相信錦衣衛一定會把這一切彙報給嘉靖帝。
賺錢!
就是胡宗憲此時也知道,如今賺錢是嘉靖帝最為煩惱的事情,沒賺到錢,到時候羅信好不了,那胡宗憲也好不了。
到時候羅信一定會像瘋狗一樣咬他。
想到這裡,胡宗憲臉上露出了笑容道:
“不器,你看我将你的大哥羅青調給你如何?
”
羅信的心中就是一定,就知道自己已經說服了胡宗憲,當即臉上現出高興之色道:
“多謝部堂大人!
”
“不器,你稍等!
”
胡宗憲便起身離去,過了一會兒,胡宗憲又含笑走了進來。
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道:
“不器,當初你在北方可是威風凜凜,老哥還請你指點一下如何剿滅倭寇。
”
此時的胡宗憲是真心請教,他對羅信再也沒有一絲輕視。
羅信能夠打殘草原鞑子這件事不說,就說羅信在功高蓋主之後,還能夠在這麼斷的時間内升為杭州知府,正五品官,這就讓胡宗憲心凜。
通過和羅信的剛才一番談話,他已經确定這羅信絕對是一個老謀深算之人,絕對不能夠讓羅信的年齡給欺騙了。
所以,這個時候,他倒是真心請教羅信,而且他也相信羅信不會隐藏,羅信也一定希望他胡宗憲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内剿滅倭寇。
一方面是因為羅信要開海,消滅倭寇對羅信有着很大的好處。
另一方面,如果胡宗憲能夠剿滅倭寇,也會讓嘉靖帝對羅信的忌憚少一些,羅信身上的壓力也會少一些。
那個時候,嘉靖帝想的可能就不是斬殺羅信或者是他胡宗憲,而是要讓羅信,胡宗憲,馬芳三個人相互制衡。
但是,他沒有想到羅信卻是幹脆地搖頭道:“老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賺錢,滿身銅臭,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
胡宗憲臉上露出尴尬之色道:“不器,你早晚都要面對倭寇,因為你經營的是市舶司。
你最少要對倭寇有些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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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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