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榜的劉士階,表現算是鎮定的,沒有特别的激動,就好比是一個經曆了長途跋涉之人,過程之中體驗到了太多的磨砺,終于抵達目的地,不會狂喜,因為其心智已經變得堅強。
吳帆徽開始真正的關注身邊的劉士階了。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看樣子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劉士階怕就是拿着不露相的真人,這樣的人有着成熟的心智,他日不一定會有很大的作為,可至少能夠穩住自身,不至于在波雲詭異的官場上摔跤的。
第四張榜單出來的時候,吳帆徽再次聽到了熟悉的名字,陝西鄉試亞元劉金惟。
劉金惟的名次居然排到了近二百名左右,這讓吳帆徽大為吃驚,要知道劉金惟是陝西鄉試第二名,是真正的亞元,可參加會試名字居然到這後面去了,而且從目前出來的榜單之中,尚未聽見其他陝西舉人的名字。
難道說複社真的有那麼大的能量,吳帆徽不是很相信。
不過這也說明了,陝西學子的水平,的确有些低,緊靠着陝西的山西與河南等地,學子的水平都要高很多的,加之陝西接連遭遇大規模的饑荒,怕是很多的讀書人都難以堅持下去。
榜單接連出來,一直到第八張榜單出來,吳帆徽依舊是榜上無名。
李勇等人早就适應了,他們臉上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一幅怡然自得的樣子,仿佛相信自家少爺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吳帆徽也不是特别的緊張,在他看來,自己會試高中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要知道他在會試文章之中,引用的詩句,可是幾百年之後脍炙人口的詩句,其體現出來的磅礴大氣,也是很少有可以比拟的。
第九張榜單出來的時候,吳帆徽的眼角跳動了一下。
這裡面有他知道的好幾個曆史上的牛人,包括楊廷樞、張溥等人,都在這張榜單裡面。
能夠進入這種榜單的,會試的時候,高中二甲問題應該不是很大,若是發揮好的話,進入二甲的前十名,那就能夠點翰林,留在京城,直接參與朝政大事的讨論,雖然沒有多少的發言權,至少是能夠知道大明天下諸多事情的。
殿試一甲和二甲的前十名,悉數都能夠進入到翰林院,狀元敕封從六品的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敕封正七品的翰林編修,二甲前十名則是敕封翰林庶吉士,這些人全部都能夠參加早朝,若是對朝政熟悉之後,還能夠開口發言,提出自身的見解,甚至可以直接給皇上奏折。
關鍵是翰林院修撰、編修以及庶吉士,還有直接見到皇上的機會,這無疑是能夠露臉的,
這就好比是幾百年之後著名大學畢業的學生,能夠直接分配到最為重要的中央部門,甚至能夠直接在最高領導人的身邊工作,這樣的人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吳帆徽的想法卻不是這樣,若是處于和平年代,那麼這是最好的晉升之路,留在京城,留在翰林院,隻要能夠展現自身的才華,引起皇上和内閣的注意,大展宏圖隻是時間上面的問題,可是在明末,這條路根本行不通。
能夠供吳帆徽選擇的道路,是非常矛盾的,殿試進入二甲甚至是一甲,那麼就注定留在了翰林院,而翰林院庶吉士鍛煉的時間至少為三年,這好比是三年的實習期,這期間你必須要關注朝中的任何大事,要有自身的判斷,在合适的時機提出來自身的見解,三年之後,已經展露出來能力之人,則會進入到詹事府,出任左右春坊的左右中允、左右谕德、左右贊賞等等職務,同時會兼任日講官。
可不要小看這些清貴的官職,那都是朝中文武大臣不敢小觑的,因為擔任此類職務的官員,都被視為滿腹經綸,能夠時時刻刻見到皇上,經過若幹年的磨砺之後,下一步就是進入到六部或者都察院,擔任左右侍郎,或者是都察院的佥都禦史。
接下來的發展就更不用多說,直接成為六部尚書,接着進入到内閣,成為大明朝廷真正的宰相級别的人物。
但是出任這些職位,限制也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一直都在京城,幾乎不可能接觸地方上的事物,除開參與到朝廷的黨争之中集聚力量,沒有其他的發展自身勢力的方法。
而其他的二甲和三甲的進士,會被吏部直接外派為官,二甲的進士多半是出任較為重要地方的知縣,甚至出任知州,或者是直接進入都察院出任正七品的監察禦史,三甲進士一般都是出任知縣,這部分人的發展道路會坎坷一些,若是在地方上做得好,有可能得到提拔,進入京城的六部,從主事開始,一步步升遷,運氣好的也能夠出任尚書,甚至進入内閣。
總之說起來就是一點,那就是殿試的名次,決定了你将來能夠升遷的高度。
吳帆徽卻不是這樣的想法,這兩條道路,都不是他願意選擇的,至于說究竟該走什麼樣的道路,他的心裡沒有底,畢竟特立獨行在這個時代,非常的難。
第十張榜單隻有九人,在這九個人的名字之中,吳帆徽再次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陳于泰、吳偉業、夏曰瑚和曹景參等人,按照曆史的發展,陳于泰是崇祯四年殿試狀元,吳偉業是殿試榜樣,吓曰瑚是殿試探花,而曹景參則是殿試二甲的第一名傳胪。
記得因為殿試的事宜,内閣大臣溫體仁彈劾内閣首輔周延儒,認為周延儒假公濟私,錄取了自身的姻親陳于泰為狀元,而且彈劾殿試榜眼吳偉業品行不端,來到京城參加會試的時候,還攜帶青樓女子。
看樣子溫體仁的彈劾有些勉強,畢竟這些人在會試之中,已經暫露頭腳,顯示出來他們的本事和能力,并非是溫體仁彈劾的完全是包庇的意思。
不過會試的會元按照道理應該是吳偉業,可如今的吳偉業,名字卻出現在了第十張榜單的上面,毫無疑問吳偉業已經不是會試的會元了。
吳帆徽的内心跳動了一下,難不成他的穿越,從這個時候開始,扇動了蝴蝶的翅膀,已經開始改變和改寫曆史了。
身邊的劉士階,一直都在看着吳帆徽,他的臉上帶有微微歎氣的意思,盡管說吳帆徽是陝西的小三元,又是鄉試解元,不過第一次參加殿試,不适應也是有可能的,加之他也關注陝西舉子會試的情況,發現幾乎沒有多少陝西學子會試上榜的,去年鄉試除開一個劉金惟,其餘上榜的寥寥幾人,都是多次參加會試的。
李勇等人的神色還算是鎮定的,不過他們的腳已經在微微發抖,盡管他們相信自家少爺的能力,可這畢竟是會試,是全國的舉子一起參加的考試,自家少爺難道真的逆天了,成為了小三元之後,又要朝着******的目标挺進了,若真的是這樣,依照少爺十六歲的年紀,那可真的是大明讀書人之中的絕對翹楚了。
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李勇等人根本不敢相信。
四周的議論聲音也高一些了,畢竟正榜隻剩下一張榜單了,衆人都在猜測和議論,本屆會試的會元究竟是誰。
當然沒有人注意到吳帆徽,畢竟他年輕,和諸多的讀書人沒有太多的接觸。
午時,正榜最後一張榜單出來了。
衆多的目光都看着這種卷着的榜單,四周居然有些安靜了,大概隻剩下最後一個名字,議論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吳帆徽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他壓根沒有思想準備,按照自身的能力,不可能那麼逆天的,成為了陝西的小三元,包括陝西鄉試解元,可以解釋為陝西考生的水平實在不高,而且自己在每次的考試之中,都有賭博的味道,但會試畢竟是全國性的考試,南方和北方的讀書人齊聚在京城,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的牛人和學霸,自己一個穿越之人,隻是憑着對曆史的掌握,真的能力逆天嗎。
榜單終于挂上去了。
“恭喜吳老爺諱帆徽高中辛未科會試第一名會元。
。
。
”
吳帆徽的頭嗡了一下,身邊的劉士階則是臉色發白,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劉士階盡管不是很關心五大家族的事宜,可他對吳帆徽是了解的,吳帆徽成為縣試案首的時候,他是有些鄙夷的,認為名不副實,吳帆徽成為府試案首,他依舊沒有改變看法,不過随着吳帆徽成為小三元,他開始高度關注了,一直到後來吳帆徽成為鄉試解元。
劉士階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吳帆徽沒有讀多少書,卻能夠每次都高中。
如今吳帆徽成為會試會元,已經連中五元,劉士階再也不敢小觑,他隻能夠相信,吳帆徽天資聰穎,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備的學習能力。
鄉試和會試不可能出現問題,包括院試都不可能,吳帆徽能夠在這些考試之中奪魁,那就是真正有學識的。
吳帆徽沒有注意到,當他走向榜單的時候,四周有一些複雜的眼神看過來,這些眼神意味着什麼,他很快就能夠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