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發榜在貢院進行,榜單會張貼在貢院外面的牆上,前往貢院去看榜單的大都是舉子本人,會試沒有衙役前去住處或者是客棧報喜,被錄取為貢士的考生,還來不及高興,就要準備參加殿試了。
會試榜單同樣分為正榜和副榜,正榜稱之為杏榜,副榜稱之為明通榜。
入正榜和副榜的舉人,統稱為貢士,但副榜的貢士不能夠參加殿試,當然皇上若是欽點特批,還是可以參加殿試的。
此次會試的正榜貢士三百五十人,副榜的貢士七十人。
兩千多參加會試的舉子,都是各省的精英,隻有四百二十人能夠上榜,五人之中錄取不足一人,可見競争之激烈,當然跨過了這一步,成為了正榜的貢士,就意味着你能夠參加殿試,可以金榜題名,至少是三甲的進士,按照朝廷的規矩,三甲進士外派的時候,至少擔任地方上七品的知縣。
副榜上的貢士,有兩種選擇,其一是繼續參加下一次的會試,争取能夠進入到正榜之中,成為名副其實的貢士,參加殿試,其二是接受吏部的委派,授予教職,到各省學道的麾下做事情,或者是進入國子監讀書,同樣被吏部委派低階的官職,不過這樣委派的官職,留在京城的機會要多一些,到地方上去了,也有機會進入到巡撫衙門、布政使司衙門或者府衙,總體來說副榜的貢士,比純粹的舉人身份是要稍微高一些的。
絕大部分中副榜的貢士,都會選擇三年之後再次參加會試,他們下一次會試進入正榜的幾率是非常高的。
會試發榜同樣有唱榜人,高中貢士的考生,同樣是要給唱榜人打賞的,不過會試的唱榜人,不是衙役,而是貢院的書辦。
這是貢院的吏員三年一次的發财機會,當然不會錯過,而書辦得到的賞銀,是會與其他的司吏和典吏平分的,畢竟貢士的打賞是不少的,好幾百兩銀子,不可能某一個人得到。
吳帆徽和李勇等人趕到貢院的時候,看見的是人山人海的局面。
徐彥琦這次沒有陪着來,武會試也快要進行了,吳帆徽勸徐彥琦多和其他的武舉人交流切磋,應對即将到來的武會試,争取能夠取得很好的成績,徐彥琦也認為自身的确需要準備了,畢竟皇上和朝廷很是重視此次的武會試。
吳帆徽住宿的地方畢竟遠了一些,趕到貢院需要時間,而且考慮到李勇等人的特殊身份,會試結束之後,他基本沒有在京城内城閑逛,閑暇的時候會到附近的隆安寺、法華寺和法藏寺去看看,這些寺院的香火一般,人不是太多。
而李勇等人則以為吳帆徽是祈求菩薩保佑能夠高中。
吳帆徽其實是看中了寺院安靜的環境,來到這裡他可以沉下心來,好好想想穿越之後幾年來的事情,更是想一想今後該如何的面對任何的困難,作為熟悉曆史的穿越者,吳帆徽絕不單純,想要達到的目的也不一般,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年代。
他記得在某一個評論上面看見過,有關對大明王朝覆滅的總結,明王朝覆滅于農民起義或者是覆滅于滿清,甚至說覆滅于罕見的自然災害,倒不如說明王朝毀滅于其自身的腐朽,皇帝的多疑、群臣的黨争、太監的幹政、官員的腐敗、軍隊的低劣,一切積重難返的問題,促使這個政權崩潰和滅亡,墜落到無底的深淵。
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乃至于殿試,都是吳帆徽需要依靠的台階,不過真正攀上台階之後,他是不是會受制于大明朝廷那些僵死的規矩,會不會被束縛了手腳,會不會在黨争之中遍體鱗傷,會不會也成為沒有了獠牙虎爪的老虎,這一切都是說不清楚的。
選擇了一條絕非一般的道路,吳帆徽就不可能如同其他金榜題名的進士一樣,期盼着點翰林,苦熬進入到内閣,這樣的道路,就好比是溫水煮青蛙,最終走向的是滅亡。
所以會試和殿試之後,吳帆徽才會真正的開始面臨挑戰,他需要展現出來自身超凡的智慧,謀求到最好的未來,當然他不可能完全為自身考慮,現實情況是殘酷的,他的背後還有家人,還有吳氏家族,他不可能抛卻這些,不可能做無情無義之人。
貢院外面的人太多了,幾乎所有參加會試的舉人都來了,想要擠到前面去,可能性不是很大了,而且前來看榜的舉人,大都攜帶了書童或者是下人,占據位置或者是擠上前去看榜,這都是書童和下人的事情,這就讓貢院的外面顯得更加的熱鬧。
吳帆徽沒有發現楊廷樞、張溥和吳偉業等人,也沒有發現其他陝西的舉子,這些人應該是來的很早,恐怕都在前面的位置,沒有誰會如同他一樣站在老遠的地方,好像放榜與他沒有多大的關系,純粹就是一個路過的打醬油的。
吳帆徽抵達貢院的時候,已經是卯時三刻,辰時就要開始發榜,這個時候來到貢院,說起來的确是有些晚了,不過他倒不是特别的着急,反正發榜之後,是不是高中了,結局其實已經出來,擠到前面去的舉人,不過是早一步看到結局。
辰時開始發榜。
會試的榜單是固定的,正榜也就是杏榜,一共是十一張,第一張到第八張上面都是四十個名字,第九張上面二十個名字,第十張上面九個名字,最後一張上面一個名字。
副榜一張,上面有七十個名字。
會試發榜的時間要持續到午時,前後一共兩個時辰的時間。
經曆了鄉試的諸多考生,不會如同鄉試中榜那樣的激動,一旦通過了會試,成為了貢士,其他人都會抱拳祝賀,等到榜單全部都張貼之後,關系好的會三五成群的到酒樓去,而真正的狂歡是在酒樓裡面。
這樣的慶賀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通過了會試,成為了正榜的貢士,就意味着金榜題名,意味着馬上踏入了官宦隊伍之中,成為了皇上和朝廷的人,其家族也有着巨大的榮耀。
第一張榜單出來的時候,周圍還是引發了一些轟動的,盡管說舉人都比較的矜持,但他們内心的情緒需要發洩出來。
貢院的書辦開始大聲的唱榜。
站在距離榜單很遠地方的吳帆徽,根本無法聽清楚書辦唱榜,他前面的人太多了,總有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淹沒了書辦唱榜的聲音,盡管也有人制止這種竊竊私語,但效果不是很好,因為那些開口說話的,大都是書童或者下人,而他們議論的無一例外都是自家的老爺或者少爺非常厲害,一定能夠會試高中的。
吳帆徽身邊的李勇等人也有些忍不住了,李勇對着馬繼剛、孫凱林和劉方恒等人使了一個眼色,很快,孫凱林和劉方恒低聲禀報,說是他們兩人想辦法擠到前面去。
吳帆徽不置可否,站在他這個位置,的确是無法看見和聽見榜單的。
應該說崇祯四年的會試,還是有不少牛人的,而且其中某些人的影響,一直持續到明末清初,吳帆徽也想着看看,這些牛人本次會試是否上榜了。
曆史會因為他吳帆徽的穿越而改變嗎。
吳帆徽沒有如此充足的自信,他相信一點,功夫不負有心人,唯有通過自身的努力,才有可能導緻曆史真正的出現變化,否則穿越的他也不過是大海之中一朵尚未來得及揚起的浪花,很快就會被徹底的吞沒。
孫凱林和劉方恒很聰明,他們不是自身朝着前面擠去,而是在人群之中用力擠開一條小小的通道,讓吳帆徽等人也朝着前面移動,當然吳帆徽等人隻能夠是朝着前面慢慢的挪過去,這種擠開的空隙很快就會消失。
剛剛擠到前面一些的位置,吳帆徽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居然是米脂縣劉氏家族的劉士階,盡管說這是第一張榜單,也就是名次在三百一十名到三百五十名的,但隻要能夠上了這個榜單,那就是佼佼者了。
吳帆徽終于看見了朝着榜單而去的劉士階,陪在劉士階身邊的是書童。
看着劉士階稍微佝偻的身體,吳帆徽禁不住歎氣,劉士階高中舉人之後,連續幾次參加會試,都是名落孫山,其沒有選擇進入國子監讀書的道路,而是堅持參加會試,現如今終于會試高中了。
如此的情況,是不是意味着米脂縣的劉氏家族,也會在短時間之内崛起呢,畢竟一個家族出現了兩榜進士,那就意味着身份的改變,從以前的鄉紳家族,跨入到士大夫的家族了。
劉士階打賞了唱榜的書辦之後,居然朝着吳帆徽所在的方向而來了。
就在吳帆徽尚未明白的時候,劉士階擠到了他的身邊。
“恭喜了。
”
“謙珏兄弟,不用恭喜我,其實我一直都在關注你的情況,你我都是米脂縣的人,高中之後也是為米脂縣增光。
。
。
”
劉士階的這句話,讓吳帆徽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一直以來,他聽到的傳聞,都說劉氏家族的劉士階,已經成為了書呆子,可從剛剛的話語之中,哪裡能夠聽出迂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