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寧窩在沙發上,越想越憋屈,應該早察覺到的,是她心軟,太放心周靳聲,這個人,一直都是反覆無常,言而無信,確實也符合他的職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她……更是另外一套標準。
李青躲到貓房悄悄打電話給周靳聲,周靳聲淡淡說了句知道了,讓他不用管了,可以先走了。
李青從房間裡磨磨蹭蹭出來,「那個程小姐,您吃過飯了嗎?」
「你給周靳聲帶句話,他是什麼樣的我都要,缺胳膊斷腿都好,隻要是他,我都要,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不要單方面冷落躲避,他知道被冷落被躲避是什麼滋味。」
李青:「……好。」
第二天的早上,程安寧昨晚抱著貓咪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貓咪先發現有人來,從她懷裡出來,快步跑到玄關處,她揉著眼睛慢慢醒過來,睡意朦朧,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緩緩睜開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玄關處。
視線定定落在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上。
程安寧顧不上穿鞋子,小跑過去撲進他的懷抱,緊緊抱著他勁瘦的腰身,她貪婪眷戀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的手輕輕拍她肩膀,什麼話都沒說。
這幾天風大,外面有點冷,他隻穿件黑色襯衫,黑色西褲,相對的單薄了點。
程安寧早就習慣這人反季節穿衣服,仗著身體好,隨意造。
她以前不敢指點他穿衣服,在她看來,隻有女朋友才能管的。
「還要抱多久。」頭頂響起周靳聲的聲線,喑啞的厲害。
程安寧鬆開手,餘光注意到挨著門廳櫃的拄拐,她下意識低頭查看他的腿,卓岸說是膝蓋受傷,她擡頭問他:「你的膝蓋什麼時候受傷的,怎麼受傷的?」
「沒有受傷。」周靳聲垂眸,臉型清瘦了些,顯得目光愈發淩厲了。
「你能不能別騙我了?!」
周靳聲還是弔兒郎當的口吻和神色,眉眼帶著笑,「誰跟你胡說的,不過是受了點情傷。」
「受輕傷你拄拐?有那麼嚴重?」
「輕微骨折摔傷,都得打石膏,拄拐不是很正常?」
程安寧就知道他又在騙她,「既然隻是輕微骨折摔傷,你為什麼不聯繫我,還騙我?」
「在忙周宸的事,不弄死他,沒有安生日子。」
程安寧一肚子的問題,周靳聲沒讓她問下去,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想等腿傷好一點再去過去陪你,你這麼著急就來了。」
「周靳聲,你能不能別騙我。」
「是不是還沒吃早餐?」
「周靳聲!」
「先吃早餐。」
他們倆各說各話,周靳聲是故意的,程安寧是急切的,一個敷衍了事,一個深究到底。
程安寧從他懷裡出來,盯著他站不穩的腿看,「是左腿嗎?」
周靳聲皺緊眉頭,沒說話。
「看來是了。」程安寧彎下腰要去掀他褲腿,被他拽住她的胳膊拉了起來,他不用拄拐站著,身體的重心都在右腿上,維持不了多久。
「讓我看,我要看。」程安寧掙不脫他的手,他力氣還是很大的。
「說了,骨折,沒什麼好看的。」
「骨折為什麼不打石膏?」
「不需要。」
程安寧眼眶微紅,眼裡翻湧著傷心、不甘,又無奈,
「李青昨天沒幫我轉達嗎,我說了,你什麼樣我都要,我認輸了行不行,我不犟了,我面對我自己的內心,你要組建家庭也好,想結婚也好,我都聽你的。」
「我不裝傻了,戒指我也戴了,明天就去領證。」
「所以,你是覺得我可憐,對我產生同情,一時心軟?對我是施捨?」
周靳聲面容冷峻,眼神沒有半點溫情,連續一番質問,非常的咄咄逼人。
「我是心疼,不是心軟。」程安寧攥著手指,「那你呢?你跟我說一句實話很難嗎?還是說……你跟我說想要孩子,組建家庭,送我的戒指,你律所的名字,都是假的?也是騙我的?」
周靳聲鬆開鉗住她手臂的手,說:「不是騙你,那是真的,但不是現在,好了,別說這些了,我帶你吃早餐。」
程安寧不肯就罷,「我來找你,是想把話說清楚,不想再不明不白,周靳聲,你跟我說一句實話,會死嗎?」
周靳聲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眼神平靜如一片死海。
程安寧盯著他看了很久,呼吸急促,眼眶濕潤,想從他臉上看出所以然來,然而什麼都沒有,他很會控制情緒,尤其是面無表情,不讓人看透他的心思。
「那麼你把我安排到國外,是不是在你受傷之後,你準備對我冷處理……」程安寧頓了頓,平復下呼吸,接著說:「不要我了?」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不夠了解你,其實不是的,我挺了解你的。周靳聲,你總是這樣,任意決定所有事,不顧我的意願。」
「當年你假結婚,要辦婚禮,我提出跟你結束,你不同意,其實你是不是認為我習慣你了,跟你說結束,你認為我隻是一時鬧脾氣,說了一堆狠話,最後還是會乖乖待在你身邊。」
「是我出國失蹤大半年,你才著急了,上心了,覺得我好像失去你的掌控了,你又回來找我,百般糾纏,你知道我心裡有多喜歡你,那本日記,沒有一個字說喜歡你,但字字句句都是你。」
程安寧勉強維持僅剩不多的理智,和他『辯論』,「你現在又要不顧我的意願是嗎?你甚至沒有徵詢過我的意見,沒有問過我怎麼想的,能不能接受你的情況,你總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
周靳聲平時能言善辯的那股勁不知道去了哪裡,無聲沉默望著她,脖子鼓動的青筋出賣他的真實情緒。
「棠棠和卓岸找我的時候,他們一路欲言又止,不敢跟我說實話,你猜我當時心裡在想什麼,我想如果你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做的最壞打算是大不了給你守寡,雖然沒來得及結婚。」
程安寧擡手慌亂擦掉眼眶的濕潤,咽下心裡的酸澀,「你現在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就夠了,已經比我預想最壞的結果好太多了。」
周靳聲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他低下頭,凜冽的眼神直逼她的瞳孔,彷彿失控前的寧靜,「程安寧,我要是你,連夜跑路,有多遠離多遠,明白嗎?」
「不明白。」程安寧也在看他,「你要是覺得我在拖你後腿,我很抱歉,周宸算計我和我媽這事,我應該早點察覺不對的,我等著你來救。」
「對不起。」她眼淚又湧上眼眶,眼尾紅得要命。
「要不要聽我的版本?」
「……」
「程安寧,我知道周宸要找你們麻煩,你也告訴我了,我沒可以讓阿權出面攔住,但我沒有,為什麼,因為我在算計你,故意往他布置的陷阱鑽,這下聽清楚沒有?」
「我不是什麼好人,全是爾虞我詐,我還把你算計進去,幾次三番威脅你,軟硬皆施,目的隻有一個,讓你徹底離不開我,懂嗎?」
程安寧控制不住眼淚往外墜,眼神渙散。
「還要不要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嗯?溫聿風散播你懷孕,讓你身敗名裂,我一開始就知道,至於和姜倩所謂的婚禮,我有一萬種辦法攪黃,不影響到我自己,因為你不值得我放棄姜家帶給我的利益,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考慮你的感受,你甚至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你隻說對了一點,我是習慣你,我生性多疑,不相信別人,隻有你沒心沒肺,睡在枕邊,不用提防。」
「程安寧,我確實一直在騙你,一直都在。」
程安寧呼吸急促,用力喘著氣,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他的話,「組建家庭,戒指,玉墜,生日,律所名字……遺囑……和姜倩鬧掰,和周家撕破臉,你要是都在騙我,你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不付出點代價,你會信我嗎?」周靳聲雙眼充斥猩紅,「人生就是一場賭博,程安寧,我做這些,不全是為了你,別以為你在我這裡多重要。」
程安寧使勁眨眼睛,想把眼眶的濕潤咽回去,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周靳聲,我從你的話裡聽出,你不要我了?對嗎?」
「你看見了,我腿傷了,沒什麼心情再陪你玩戀愛遊戲,膩了。」周靳聲嘴上說著,還是溫柔擦掉她眼角湧出的淚水,「貓捉老鼠的遊戲,不能玩一輩子。」
【PS:歲數不準的,有時候記成虛歲,有時候周歲,有點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