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你能不能別走?
晚餘一覺醒來,發現天光大亮。
旁邊的床榻空空蕩蕩,祁讓不知去了哪裡。
說好的今天不上朝的,難不成他又偷偷去了?
晚餘披衣下床,打算出去問問。
誰知,一拉開隔間的門,看到的竟是祁讓和七八個身穿官袍的人小聲說話的情形。
晚餘愣在那裡,來不及做出反應,七八雙眼睛已經同時向她這邊看過來。
晚餘頓時漲紅了臉。
那幾個官員的臉比她還要紅。
雙方都很手足無措。
祁讓坐在龍案後面,看著晚餘披頭散髮,衣衫不整,一臉驚慌的模樣,忙起身從龍案後面繞出來,對那幾個人說了聲「你們繼續」,快步走到晚餘跟前,攬著她回到隔間,把門重新關了起來。
晚餘傻愣愣地看著他,癡了一樣。
祁讓低笑出聲,唇角彎齣戲謔的弧度,幽深鳳眸裡半是揶揄半是寵溺:「貞妃娘娘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這點小事就把您嚇著了?」
晚餘的臉已經紅得快要滴出皿來:「皇上是嫌臣妾不夠丟人嗎?
讓那些大臣們發現臣妾歇在南書房也就算了,還是這樣一副鬼樣子被他們看見。
這要是傳出來,臣妾這臉可要丟得天下皆知了。」
祁讓難得見到她這樣羞澀嬌嗔的樣子,眼底笑意更濃,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怎麼就是鬼樣子了,朕的愛妃絕色傾城,蓬頭垢面也比他們家的媳婦好看。」
晚餘慍怒地拂開他的手:「皇上休要胡言,這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祁讓見她惱了,便斂了笑容哄她:「好了好了,朕會告誡他們,不讓他們往外說的。」
晚餘還是很難為情:「皇上和大人們議事怎麼還偷偷摸摸,但凡你們大點聲,臣妾也不會聽不見。」
「朕錯了,朕是怕吵到你睡覺,誰知弄巧成拙了。」祁讓頗有耐心地向她道歉。
晚餘見他認錯認得這樣爽快,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但仍舊覺得丟人。
祁讓扶她回榻上坐著:「你再略等一等,朕這就完事兒了,等他們走了,就讓人進來服侍你更衣,然後咱們一起用早膳。」
晚餘說:「正事要緊,用膳倒也不急。」
「那不行,餓著朕的孩子怎麼辦?」祁讓彎腰拍了拍她的肚子,「這孩子昨晚動了好幾回,說不定早就餓了。」
晚餘頓時瞪大眼睛,警惕地看著他:「皇上怎麼知道的?」
祁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轉身便走:「你先坐著,朕去去就來。」
「哎……」晚餘隻來得及叫了一聲,他已經打開門逃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晚餘收拾妥當,兩人到飯廳用早膳。
祁讓唯恐晚餘揪著他先前說漏嘴的事不放,便主動說起了開封的災情。
「目前那邊的雨是停了,但衝垮的堤壩一時還堵不住,朕和幾位大臣商議了多種方案,但大多都是治標不治本。
朕想著等這邊的雨也停了,就親自到開封去瞧瞧,紙上談兵終究沒有實地操作來得嚴謹。」
晚餘吃了一驚,下意識勸了一句:「天子出行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的事,無論出於哪方面,皇上都要慎重考量。」
祁讓說:「隻要安排妥當,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上回去南崖禪院,朕說走就走了……」
說到這裡覺得不妥,想收回已經晚了。
晚餘聽到南崖禪院這四個字,神情便黯淡下來。
如果說她那時冷宮出逃是美夢的開始,南崖禪院就是又一場噩夢的開端。
她永遠都忘不了,當她打開禪房的門,看到祁讓和滿院子黑壓壓的兵士時的情形。
那一夜,火把照亮了半邊天,她卻如同墮入了黑暗的深淵。
飯廳裡安靜下來,氣氛一時凝滯。
晚餘放下筷子站起來:「雨小了,臣妾這就回去了,皇上要聽太醫的話,好好保重龍體。」
「別……」祁讓隨即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晚餘停下來看著他。
祁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半天,隻道:「朕還沒好呢,你就不管朕了嗎?」
晚餘笑了笑:「臣妾有孕在身,不能服侍皇上,皇上若需要妃嬪侍疾,不如另選旁人,或者讓大家輪流著來也行!」
「朕不要她們,朕就要你。」祁讓說,「朕也不需要你服侍,你就在這裡,讓朕能看見你和孩子就好。」
他拽著晚餘的手腕,把她往懷裡拽,眼尾泛紅,神情哀傷:「還有幾個月你就要走了,咱們就像尋常夫妻一樣,不吵不鬧,安安生生把這幾個月過完不行嗎?
這樣即便有一天你走了,總還有一段好時光可以回憶,將來孩子問起來的時候,朕也不會無話可說。」
晚餘定定看他,半晌沒有開口,眼底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皇上給我喝假避子湯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沒法和孩子交代了,不管他知不知道真相,他都是從欺騙中來的。」
她用力扒開他的手,轉身的瞬間,眼淚無聲滑落。
祁讓心如刀絞,低頭看著空空的掌心,一滴皿突然滴落下來,順著他掌心的紋路蔓延開來。
「皇上!娘娘!」小福子驚呼出聲。
晚餘回頭看了一眼,就見祁讓低著頭,消瘦的身形搖搖晃晃,鮮皿從他鼻子裡流出來,一滴一滴落在他攤開的掌心。
晚餘連忙走回去,掏出帕子,想要幫他擦一擦,手腕卻被他再次抓住。
「別走!」祁讓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抓住她,彷彿想要抓住生命中最後一點光亮,「別走,晚餘,你能不能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