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現在屬意誰?
祝箏被他一句話說的心驚膽戰,「大人……」
容衍靜默審視的視線如有實質,祝箏低下了頭,這種程度的東窗事發,簡直毫無辯白的必要了。
怪不得他會生氣,祝箏滿心懊惱與難堪,隻能先說出一句,「對不起。」
今天好像道不完的歉,對溫泊秋,對聶如柯,對容衍。
聽見她的對不起,容衍忽然鬆開了她,兀自笑了一聲。
那笑聲聽在耳中,卻像是在她脊背上紮滿了刺,刺痛的密密麻麻。
他退開半步,放祝箏站回地上,頹然道,「你想要開誠布公,是不是想告訴我,那時以此為由離開祝府,是在等待時機,為了有朝一日和那個人廝守在一起?」
垂著腦袋的祝箏「嗯?」了一聲。
「既是與我逢場作戲,也不用做到這步田地。」容衍借著月色看她,聲線潮濕的像是在下一場細雨。
「你想要什麼,隻要招招手,我都會給你。」
祝箏擡起了頭,這都什麼跟什麼?
她本來沉浸在騙局被拆穿的羞愧中,消化了好半天,才意會到他在說什麼,以及前一句的「那個人」指的是誰。
大人嘴硬的不行,兜兜轉轉,不還是因為那封信在生氣嗎?
窗紗透過的暗淡月光籠罩著兩人,祝箏擡頭仔細研究了會兒容衍。
這一仔細,才發現他今日發上帶了項嵌玉銀冠,穿了件煙藍色的寬袖錦袍,雲緞腰封上綉著金線蓮花紋,是從前沒見過的隆重打扮,即使在昏芒的光線下也能看出襯得他豐神俊朗,配上他決絕又受傷的神情,像一盞寞寞然的富麗枯燈。
這樣的容衍不太常見,相比整日裡沉靜以幽,他這個彆扭的樣子,倒別有一番希奇新鮮。
如果換做平日,她肯定抓住這等難得的機會逗逗他。
可今日實在不忍心了。
眼下他的眼神看的祝箏有些心痛,這麼大的一個人,一提溫泊秋就像被踩痛了尾巴的小狗。還是隻不會嗚嗚哀鳴的啞巴小狗,隻會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瞧她。
看來她今天的使命,就是幫人解心結,一個兩個都解了,也不差大人的這一個了。
雖然退開了距離,容衍的手仍扶著門框,似有似無地圈著祝箏。
於是她試探地碰了碰他的手,朝這隻啞巴小狗釋放了一點友善的信號。
「我沒有同大人逢場作戲,我和溫公子從前什麼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什麼。」
祝箏仰著頭,聲音輕柔的響起,在寂靜的深夜裡又飄散開。
說完半天,卻隻見容衍愣愣盯著她,想起方才自作多情就被噎了一回,祝箏有些忐忑,想拿開手時,忽然被容衍反手握住了。
「既如此,又為何要同我說,心儀他……」
他攥得她的手有些疼,祝箏吸了一口氣,「大人可不要冤枉我,嚴格來講,他的名字是你說的,我不過順坡下驢罷了。」
容衍眸光凝固。
「其餘的,我也沒說什麼假話,之所以順坡下驢,還不是被大人…….」
提起從前,祝箏臉上有點掛不住,「哎呀,反正,反正就當我是不知所措口不擇言吧,大人不要再揪著不放了……」
祝箏一邊說,一邊被容衍拽著靠近,等她說完,人已經貼回了容衍懷裡。
她覺得臉上發熱,想往後撤撤,容衍卻握住了她的腰身。
「那句心有所屬呢,也是假話?」
他倒是好記性嘛……
手還被容衍抓著,因著兩人靠近,貼在了他的心口上,掌心下傳來砰砰震聲,吵得她有些分神。
這些天祝箏也想了許多,從容衍知道她「有孕」時的一句成親,到如今拆穿後也沒半句責難,其間種種,不一而足,縱使木心石肺,也不可能不動容。
祝箏不喜歡拖泥帶水,想清楚的事,一向做的很利落。
對容衍為什麼這麼不利落,無非是因為她以前沒經驗,想清楚的過程有點長罷了。
還好他耐心比誰都多,若是換做旁人……
想到這兒,祝箏發現,她不太想換做旁人。
「嗯、咳……」祝箏清了清嗓,眨了眨眼,望天望地,小聲嘟囔了一句,「現在也不算是假話……」
容衍聽清她的意思,沉沉眸光晃了晃,追問道,「現在,屬意誰?」
這可惡的大人,不懂什麼叫欲語還休嗎。
祝箏被他逼問的臉熱透了,倆人大半夜不睡摟在一起,方才又天昏地暗地親了幾個來回,還要問屬意誰,屬意大頭鬼行了吧……
祝箏咬著唇瞄了容衍一眼,見他還在看她,又極快地撇開,顫動著眼睫,隻留給對面一個紅紅的臉頰。
他捏著她的下頜讓她轉過來,執著地看她眼睛。
「祝箏……」
還偏偏在這時候叫她的名兒。
兩人離得這樣近,交纏的熱息撲她臉前,出賣了不知是哪個的緊張與悸動。祝箏哼哼了一聲回應,散落的月光映亮容衍眸底,方才那股絕望的怨氣散開,像是緩緩間等來了雲開月明。
他這個反應,像是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其實她確實打算說一句不得了的話。
就是以後回想此刻,還會不自覺彎起嘴角的那種話。
自古以來,詩詞歌賦裡剖白心跡都要講究個風情,不能太直接,失了韻味,也不能太含蓄,教人摸不著頭腦。
譬如方才容衍說的那句「你招招手,我就什麼都給你」就拿捏頗到位,雖然誇張了些,但確實很中聽。
還有他說「早被你吃掉了心肝」那句也不錯,承上啟下,風趣幽默。
再往前,那句「心思還不明顯嗎」也尚可,反客為主,舉重若輕。
……這一回想,居然叫他遙遙領先了這麼多回。
祝箏凝眉,自問沒有這樣手到擒來的功底,不自覺已經落了幾乘下風,必須回去準備準備,背熟兩首拈酸帶甜的詩再來說給他聽。
反正他們都沒長翅膀,來日方長嘛,可今日再鬧下去天都要亮了,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祝箏想從容衍身旁溜走,順手捏了捏他的臉哄道,「大人這麼聰明,自己先去猜一猜,咱們改日再聊吧……」
容衍按住她不放,懷裡的人掙了兩下,紅著臉軟綿綿瞪他,烏黑的眼睛含羞帶嗔,勝過世上所有的情話,讓容衍又想親她了。
但還有一件事必須問清楚了。
一隻手在她細細的腰身上拂過,意有所指道,「既不是為了那個人,這樣騙我,又是為什麼?」
方才央著他問的時候說沒什麼想問,這會兒問題倒是比誰都多。
關於溫泊秋的事她心裡沒鬼,這件事確是真的有鬼。
祝箏打了個哈欠,「我忽然困了。」
「馬上放你去睡。」容衍握著她的手,執著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祝箏動了動唇,還沒想好如何回答他這個問話,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動靜,似乎被從外面推了一下。
不待祝箏反應,一道清婉的聲音隨即響起。
「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