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沉垂眸看著許留夏。

　　又騰出一隻手來，捏著許留夏的下巴，微微擡高一些：「你很幸災樂禍？」

　　陸衍沉不喜歡許留夏在許珍妮面前，表現的絲毫都不在意他的樣子。

　　更不喜歡，許留夏把他往許珍妮跟前推的樣子。

　　許留夏側了側腦袋。

　　陸衍沉這次捏她下巴的手，沒有用力。

　　她輕易就掙開了他的手。

　　然後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沒有，我隻是單純的覺得，如果是真愛，喜當爹又能怎麼樣？養大了孩子照樣喊你爸，你不該因為一個小孩，就放棄你愛了那麼多年的白月光。」

　　陸衍沉看著。

　　沒來由的覺得好笑，嘴角和眼底都泛起笑意。

　　許留夏從前在他面前太乖，太聽話了。

　　忽然叛逆起來，反倒是有皿有肉，不那麼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了。

　　「笑什麼？」

　　許留夏蹙眉。

　　她諷刺他無情涼薄呢，看不懂嗎？

　　「少胡說八道。」陸衍沉很快斂起笑意，「我已經和珍妮說了，我們不會離婚。」

　　許留夏一愣。

　　她以為，陸衍沉隻是沒哄許珍妮而已。

　　「難怪她哭成這樣。」許留夏恍然大悟，然後冷下臉來，扯開陸衍沉圈住她腰肢的胳膊，擡腳要出去。

　　他居然和許珍妮說了。

　　這說明，不離婚這話他不是說說而已……

　　陸衍沉見一提不離婚，她就冷臉要走。

　　胳膊收緊，又將她圈了回來。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她哭不哭了？」陸衍沉問，「你從前讓她哭少了？」

　　許留夏看著陸衍沉。

　　她怕再激怒他，忍著刻薄他的心。

　　心平氣和的說：「陸衍沉，如果你隻是因為我脊背的傷，那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我也跳累了，想停下來，正常的結婚生子了，我……」

　　沒等許留夏心平氣和的說完。

　　「正常的結婚生子？」陸衍沉眸光冷下來，「許留夏，我們的婚姻在你看來是不正常的是嗎？」

　　「正常嗎？」許留夏認真的反問。

　　陸衍沉眼瞳一顫。

　　「你是被迫娶我的，第一次上床也是被你外婆設計的，我想有個孩子，你不允許，說我如果敢懷，你會親手弄掉，陸衍沉不用再列舉更多，我們的婚姻無比畸形。」

　　「我不讓你生孩子，是怕你再生出個啞巴！」陸衍沉沉聲道。

　　說完，他怔住。

　　許留夏卻笑了。

　　「是吧，啞巴不配，我知道。」許留夏輕描淡寫。

　　新婚後的那個春節。

　　還仇視她的陸欣瑤，把她騙去了陸衍沉那幫發小的聚會。

　　包廂的門半開著。

　　她聽到有人問：「陸哥，怎麼沒把嫂子帶來？」

　　「對啊，這位陸太太名聲可大得很，把珍妮欺負慘了，我真想當面見識見識她有多厲害！」

　　包廂裡有些嘈雜。

　　有人在唱一首小語種的歌，她聽不懂。

　　大概過了幾秒。

　　她聽到熟悉的嗓音，無比輕蔑的說道：「陸太太？一個啞巴，她也配？」

　　是陸衍沉。

　　包房裡的人長籲短嘆，紛紛替他不值得，也替許珍妮不值得。

　　陸欣瑤得意洋洋。

　　好似打了多大的一場勝仗。

　　許留夏耳鳴得厲害，沈尋的樣子在腦海中幻燈片似的閃過。

　　她沒進去，轉身就走了。

　　沒關係。

　　要他在自己身邊，怎樣都沒關係。

　　她不能……絕不能再次失去阿尋！

　　那個晚上陸衍沉沒回來。

　　許留夏抑鬱症發作，一整晚身上的骨頭都在痛，像是經年的寒氣逼入了骨髓中。

　　她蝦米一樣，蜷在床上痛苦掙紮。

　　一遍遍播放著手機裡，沈尋的語音來緩解痛苦。

　　那樣的可憐。

　　是自己現在回首去看，都嘆為觀止的程度。

　　陸衍沉沉默一瞬，伸手想要去觸碰許留夏的臉頰。

　　許留夏避開了。

　　陸衍沉的手，僵在半空，但他沒鬆開圈著許留夏腰肢的力道：「你如果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從陸家的孩子裡選一個過繼過來。」

　　許留夏好似遭了雷劈。

　　先是驚訝，而後看神經病一樣，看著陸衍沉：「你在說什麼瘋話？」

　　「我認真的，挑一個可愛健康的孩子，如果你不喜歡陸家的孩子，謝家的你們許家的都可以，如果都不喜歡，那就去孤兒院挑！」陸衍沉眸光真誠。

　　「你真是瘋了！」許留夏掙紮著要從他懷裡離開。

　　「許留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什麼？」陸衍沉問。

　　「我要離婚！」許留夏毫不猶豫的想。

　　陸衍沉眸光沉沉的看著她。

　　想著她剛才說的，正常結婚生子的話。

　　「和我離婚，再去和別的男人結婚生子是吧？許留夏，你想都不要想！」

　　實際上，許留夏隻是想離婚，然後回家去。

　　她壓根沒想過再找別的人。

　　隻想回去，守著阿尋的墳，和陸衍沉再沒任何交集。

　　兩人聊到最後。

　　自然是不歡而散。

　　從花房出來，許留夏看到她寄存在儲物櫃裡的東西，出現在客廳裡。

　　獎牌、獎盃還有她收集的舞鞋。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背脊。

　　「少奶奶，少爺把您的東西拿回來了，我弄好晚飯，就按照從前的位置擺回去！」王媽笑吟吟的，話說完，見許留夏臉色蒼白並沒有高興的樣子。

　　她還想說什麼。

　　許留夏無視她，也沒去樓上的主卧，直接去了客房，關上門又反鎖起來。

　　王媽神色擔憂。

　　不是和好了嗎？

　　這……不太對啊……

　　正想著，陸衍沉也從花房出了來。

　　他昨晚沒睡，這會兒看起來有些疲憊。

　　「少奶奶進客房了。」王媽小聲說道，「少爺，不是又吵架了吧？」

　　陸衍沉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她生理期應該就這兩天，心情不好很正常。」陸衍沉像是和王媽說，也像是在和自己說，「王媽，記得煮好紅糖姜水。」

　　「誒，我會的！」

　　陸衍沉沒再說話。

　　他開啟了別墅的防盜系統。

　　系統一旦開啟，所有進出別墅的門窗，會立刻關閉上鎖，沒有陸衍沉這邊的許可權，有鑰匙也打不開門。

　　隨後。

　　陸衍沉回了主卧補覺。

　　這一覺他睡得很不安穩。

　　又夢到了那個模糊的雨夜，母親一遍遍推開他，他又一遍遍在泥濘中爬回她身邊。

　　他哀求著媽媽不要不愛他，哀求著媽媽別推開他。

　　他說他會乖的，會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