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笙站在一塊牌位前，身邊的僧人點好了香送到他跟前。

　　謝昀笙接過來，看著牌位上的名字，長長嘆息一口氣，然後閉上眼拜了拜。

　　再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就有人走了上來。

　　謝昀笙下意識側目看過去，見到來人時，謝昀笙拿著香的手顫了顫。

　　對方卻沒看他，自己從抽出三支香來，就著一旁蓮花酥油燈上的火光點燃。

　　「阿衍……」

　　陸衍沉依舊沒說話，對著牌位簡單拜了拜，就把香插入了香爐中。

　　謝昀笙見狀，也將香插入香爐中。

　　「不用這麼驚訝，你們在這廟裡給沈尋做法事超度，立牌位祭拜我都知道。」陸衍沉視線落在沈尋這兩個字上。

　　「他到底也是你母親的孩子。」謝昀笙低垂下眉眼，「你來這裡是……算了，出去說吧，別打擾了這裡其他亡者的清凈。」

　　「沒什麼好出去的。」陸衍沉語氣涼薄，「我就是來和他說一聲，他如果真的還存在在這個世上，那就離許留夏遠一點，不然我就砸了他所有的牌位，誰祭祀他我就讓誰不好過！」

　　僧人大驚失色。

　　「施主，不可說這樣不敬亡者的話！」

　　「不敬？」陸衍沉看了一眼僧人，「他活著就沒什麼用，死了又能有什麼兩樣？」

　　「阿衍！」謝昀笙呵斥。

　　陸衍沉看了一眼謝昀笙，又看了一眼牌位，轉身就往後外走。

　　謝昀笙十分抱歉的沖僧人合掌，然後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你不在家裡陪著留下，跑到這裡來發什麼瘋？」謝昀笙追上陸衍沉，怒不可遏的問道。

　　陸衍沉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謝昀笙見狀就更生氣了：「他是因你而死的，我不要求你對他有愧疚的心，但至少你不要再褻瀆，尊重一下死者！」

　　「外公，臨近他的忌日，許留夏每天都被夢魘糾纏，我好不容易把她養得紅光滿面，也長了一些肉，這幾天全消減下去了！」陸衍沉緊鎖眉頭，「是他先去留夏的夢裡糾纏她的！」

　　謝昀笙怔怔的看著陸衍沉，就好似看個神經病似的：「就不能是哪怕消除掉記憶，她也無法忘懷自己的靈魂伴侶嗎！」

　　謝昀笙這話說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隨後也意識到說錯了話。

　　「靈魂伴侶？」陸衍沉重複。

　　謝昀笙頭疼得很。

　　「算了，人都已經死了，許留夏也被你變成現在這樣了，還有什麼可爭執和討論的？你要是覺得這個牌位在這裡讓你覺得心煩了，我讓人撤了就是了，如果不是你外婆惦念他惦念得厲害，我也不會同意立這個牌位！」

　　說完。

　　謝昀笙直接拂袖而去。

　　連接下來，沈玉儀安排的法事都不打算參加了。

　　陸衍沉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要離開。

　　一個小和尚找了過來：「施主，和您一起的老人家呢？亡者的超度法事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走了。」陸衍沉回答道。

　　「啊？可這超度法事是必須親人在現場，給亡者燒去冥紙的呀，他怎麼就走了呢？」小和尚很是著急。

　　陸衍沉才不想管這個。

　　可剛剛在大殿的僧人過了來：「施主，我剛剛聽您和老者對話，您也是亡者的親人不是嗎？」

　　陸衍沉好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讓殺人兇手去給死人燒紙錢，這和尚可真夠可以的。

　　「行啊。」陸衍沉惡意的勾了勾唇角。

　　小和尚覺得陸衍沉身上的煞氣很重，有些怕怕的縮了縮脖子。

　　老和尚見狀，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算是安撫。

　　陸衍沉朝著法事現場去。

　　小和尚問老和尚：「師父，他看起來對亡者很不友善……」

　　老和尚卻看著陸衍沉的背影，渾濁的眼眸裡，是讓人捉摸不清的思慮。

　　「那是因為這位施主還沒看清自己。」

　　「啊？」小和尚並不明白。

　　「無妨。」老和尚笑呵呵的，「法事做完就好。」

　　之前陸衍沉夫婦以為女兒死了，倒是在寺裡給做過一場大大的法事。

　　今天的流程也差不多。

　　陸衍沉手裡拿了一疊冥紙，僧人不斷地念誦著經文，他盯著跟前跳躍的火池。

　　腦海裡似乎是想著什麼，又感覺是一片空白的。

　　因為壓根沒有記憶，所以他到現在為止，也沒辦法對沈尋產生任何的愧疚之心。

　　對他，他除了嫉妒就是厭惡。

　　嫉妒許留夏那麼全心全意的愛。

　　也厭惡他被許留夏這樣全心全意的愛著。

　　站了良久。

　　當陸衍沉回神，聽到僧人在說什麼諸如亡者安息之類的話。

　　陸衍沉想也沒想，直接將手裡的所有冥紙，全部扔進了火池裡。

　　周圍驚呼一片。

　　陸衍沉卻頭也不回的走了。

　　安息？

　　活著的人都不得安寧，死了的也不要安息才好，大家就這樣，各自在各自的地方掙紮痛苦到底。

　　沈玉儀坐在沙發邊的椅子上，看著躺在沙發上沉沉睡去的許留夏。

　　陸衍沉把她送過來，祖孫兩人一塊兒做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午飯後，她借口去陽台給保姆打了一通電話，問歡歡好不好。

　　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回來就見許留夏睡在了沙發上。

　　她以為許留夏是單純的午睡，可這一覺就直接到了這會兒，一點要醒來的架勢也沒有。

　　沈玉儀頗為有些擔心。

　　謝昀笙就在這時回了來。

　　「你怎麼這麼早？阿尋的法事做完了？」沈玉儀驚訝的問。

　　「沒，在廟裡遇到臭小子了……他……留夏？」謝昀笙看到沙發上躺著的人，嚇得一個機靈。

　　「別慌，睡著了，死死的那種。」沈玉儀趕忙道，「陸衍沉去廟裡了？他去廟裡幹什麼？」

　　「還能做什麼？臭小子一直都知道，我們給沈尋立了一塊牌位的事兒，今天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門子風，跑到人家靈位前去警告……你是沒瞧見，主持法師的臉色都快崩壞了！」

　　沈玉儀下意識看了一眼熟睡的許留夏。

　　「既然一直都知道，選在現在忽然跑過去……怕是和她有關。」

　　「還是夢魘那事兒。」謝昀笙坐下來。

　　許留夏上次的情況，陸欣瑤沒瞞著二老。

　　謝昀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怎麼陸文華改造了阿衍的記憶，就什麼也沒發生呢？要不是去年春節的許珍妮鬧出來這許多的事兒，到現在大家也不會發現，他是個記憶被重組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