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留夏送陸衍沉到門口。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飄雪。

　　室內開著暖氣。

　　許留夏穿得單薄。

　　陸衍沉沒讓許留夏送他上車。

　　許留夏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又緊了緊他的大衣領口：「注意安全，讓老陳慢慢的開。」

　　「老陳不去，留給你用。」陸衍沉摸摸她的腦袋。

　　許留夏：「……」

　　留給她用是假的，看著她是真的。

　　看來她白演了這麼久，陸衍沉的警惕並沒有放下多少。

　　「好。」許留夏點頭。

　　隨後目送著陸衍沉踏進雪夜中。

　　往常，陸衍沉會直接離開。

　　可今晚，他上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昏黃燈光籠罩著他的妻子，她還站在原地，一如既往目送他離開。

　　陸衍沉萬分心安。

　　還沒出門，已經歸心似箭。

　　等處理好手裡的這些事，他就每天和她一起，陪她去看醫生，檢查身體，如果一切合適，他想在春天時，迎接他和許留夏的第一個孩子。

　　許留夏看著車尾燈消失在黑夜中。

　　臉上的表情慢慢變淡，然後關上門轉身往裡走。

　　她腦子裡，想的是陸衍沉剛才和電話那邊的人說的話，不能鬧到網上……以及傷亡人數……

　　她直覺，這件事可以會成為她擺脫陸衍沉的契機。

　　工地……

　　陸家早年間的確做過地產。

　　可那都是七八年前的老黃曆了，陸衍沉他爸雖然渣，但的確有些眼界。

　　靠地產賺夠了錢，就早早出售了財團下的地產業務。

　　陸衍沉會在哪裡有工地呢？

　　許留夏努力在腦海裡檢索記憶。

　　檢索失敗後，她有些懊惱，剛才應該反應快一些，堅持跟著陸衍沉一起去的。

　　正想著。

　　手機提示音響起。

　　是一條簡訊提示，來自她的工作郵箱。

　　許留夏的劇團偶爾會去國外演出，因此劇團給她註冊了一個工作郵箱，用以和老外溝通。

　　為了防止錯過工作郵件。

　　許留夏設置了新來信簡訊提示。

　　她印象中，劇團沒給她安排海外演出，就算有，她舊傷複發，趙姐也該全幫她取消了。

　　許留夏點進簡訊鏈接，直接在網頁上登錄郵箱。

　　郵箱裡隻有一份未讀郵件。

　　來自陌生人Z先生。

　　點進去，一條視頻跳了出來。

　　現場有些混亂。

　　有人在大喊：「A區西南面炸了，全塌了！二十幾個人全埋裡面了！！！」

　　「救命啊！！！」

　　許留夏心驚肉跳，立馬關掉了聲音。

　　視頻晃動了幾下。

　　隨後是一個刁鑽的視角。

　　照明燈把黑夜照得彷如白晝，地上躺著兩個人，一個腦袋稀碎，一個左兇完全塌陷，手腳也彎折著。

　　而不遠處，好多人在一堆廢墟上挖著什麼。

　　這個視角內，能看到陸氏財團的燙金logo，這裡……難道就是陸衍沉正在趕往的工地？

　　「少奶奶，我熬了紅糖姜水，趕快趁熱喝一碗！」

　　許留夏連忙關掉手機。

　　她的心跳快得，彷彿要跳出嗓子眼了。

　　「怎麼了？又疼啊？」

　　許留夏心臟沒那麼強大，做不到看到這樣的視頻喉，還能面色如常。

　　二十幾個人都埋進去了。

　　除了死去的那兩個，其他人怎麼樣了？

　　許留夏的心揪著，強行穩住心神。

　　「一點點。」

　　許留夏接過那碗紅糖姜水。

　　喝到嘴裡，卻滿是苦澀。

　　另外……Z先生是誰？

　　他哪兒來的視頻？

　　自己的工作郵箱，陸衍沉怕是都不知道。

　　這人哪兒弄來的？

　　又為什麼要發視頻給她？

　　許留夏不知道這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但，她到底是有離開的籌碼了。

　　至於這個籌碼要怎麼用，她得好好想想。

　　陸衍沉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

　　深夜。

　　陸衍沉帶著心腹高層，站在坍塌點不遠處。

　　人還沒能全挖出來。

　　但更深處的人，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0了。

　　「陸總，我是完全按照施工標準來的，沒有任何偷工減料啊，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爆炸，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塌成這樣，陸總你相信我！」

　　施工負責人跪在地上，哭喊得撕心裂肺。

　　雪比陸衍沉離開家的時候，更大了一些，秘書撐著傘站在陸衍沉的身側。

　　他聞聲，看向施工負責人。

　　對方嚇得哆嗦得更厲害了。

　　「送他去警局。」

　　「陸總！陸總你給我一次機會，我跟了您父親二十多年，做事從來沒出過差錯！！您小時候我老婆還在工地上救過你的命，你忘了嗎？」

　　陸衍沉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有嗎？」陸衍沉冷漠的問。

　　「有的，您那年八歲還是九歲，那時是在粵省的度假村項目上！」

　　陸衍沉對此毫無印象。

　　就算有這麼一回事……

　　「所以，你老婆救過我，和今天的事情有什麼關聯？」陸衍沉微微彎下腰，居高臨下的看他，「死了這麼多人，總要有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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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總，我已經老了，幹完這個工地就要退休了，您神通廣大隻手遮天，可以保下我的，您發發慈悲心吧！」負責人要磕頭。

　　被陸衍沉的安保摁住。

　　大概是知道，陸衍沉不會保他了。

　　施工負責人掙紮兩下，怒罵道：「陸衍沉！你才是大老闆，我就是個打工的，就算要追責也追不到我頭上！你不保我，我一定和你玉石俱焚！」

　　陸衍沉沒說話。

　　眉宇間已經有了不耐煩。

　　秘書將傘遞給一位安保。

　　拿出手機，一邊操作一邊走向施工負責人。

　　然後蹲在他跟前，手機裡傳出稚嫩的聲音。

　　「爸爸~爸爸什麼時候回家呀？崽崽可想爸爸了！」

　　「兒子！！」施工負責人驚呼。

　　「秦工，你剛才說你的妻子救過陸總的命，你想用此來換陸總保你，可你是不是忘了，你拋棄了得了尿毒症的妻子，和比你女兒還要小一歲的第三者，生了個兒子。」秘書語氣冷颼颼的。

　　「臭娘們！！」秦工大罵。

　　「你說你沒有偷工減料，可你看看坍塌的樓面，那些結構甚至存在粉末狀。」秘書接著說，「秦工，到了警局好好交代，公司會照應你的家人，為你得尿毒症的妻子治療，資助你女兒出國繼續完成學業……以及確保你的私生子活著長大。」

　　施工負責人身體頓時僵住。

　　秘書起身，回到陸衍沉身後，沒再看秦工一眼。

　　而在她的身後。

　　隱約可見一塊牌子，寫著天鵝湖劇院。

　　是這棟，正在建設中的建築群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