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渾濁的眼裡盈滿了淚水。

　　說著說著，像是明白了什麼。

　　「阿尋，你是不是怪小夏沒去送你啊？不是那樣的，你的屍體撈上來的時候，都脹了，她覺得那不是你，其實就是接受不了你死了……眼看著你們就要結婚了……」阿婆看著陸衍沉。

　　眼裡都是惋惜和可憐。

　　「孩子，今生是你們緣淺，你莫要執著，阿婆明天就去寺廟裡，再給你大大的做一場法事！」阿婆擡手，想要去摸陸衍沉的臉。

　　可陸衍沉站在那裡，冷得如同一尊沒有溫度的石像。

　　阿婆摸不到。

　　又嘆一口氣：「你以前都會主動彎腰給阿婆摸摸臉的……」

　　「對了……歐老師不在家，你和小夏就別自己做飯了，一會兒到阿婆家裡來吃，阿婆給你們做餛飩，你最喜歡吃阿婆做的蝦仁兒餛飩了。」

　　阿婆顯然又糊塗了。

　　陸衍沉聽到蝦仁兒餛飩，又想到了許留夏孕期，吃什麼都沒味，卻愛吃鮮蝦餛飩。

　　原來不是她愛吃，是沈尋愛吃啊？

　　陸衍沉短促的笑了一聲。

　　重新戴上鴨舌帽。

　　沒理會喋喋不休的阿婆，沒再看這裡的一草一木，頭也不回走了。

　　「阿尋！」

　　阿婆著急忙慌的拄著拐杖追出來。

　　四下哪裡還能看到對方的身影？

　　「對對對，阿尋是鬼了呀……大白天的見鬼了……」阿婆低聲呢喃。

　　可一走神。

　　她看了看周圍。

　　「哎呀？我怎麼到歐老師家來了？」

　　她嘟囔著，又顫巍巍的出去，把大門關好落鎖，一路嘀嘀咕咕的往回走。

　　正巧，快到家門口的時候。

　　遇到回家不見老娘的兒媳。

　　「媽下這麼大的雨，你跑哪兒去了？淋濕了都！」

　　「我跟阿尋出去逛了逛，那小子估計又去偷看小夏上補習班去了，我一轉就不見了他人影！」阿婆頗為嗔怪，「你說他一天天腦子裡都是小夏，學習成績怎麼還那麼好？咱們家那臭小子，暗戀班花而已，學習就一落千丈！」

　　「阿婆，尋哥都死多少年了，你還拿他拉踩我？」臭小子本人，從閣樓上探出頭來，一邊擦頭髮，一邊抱怨。

　　「滾出去！」兒媳狠狠瞪了一眼他，然後看向茫然的阿婆，「媽，走咱們換身乾衣服去，您別再感冒了，上回感冒大半個月都沒好……」

　　「對啊，阿尋死了啊……可憐的娃娃哦……」

　　阿婆被勾起傷心事，又抹起了眼淚。

　　兒媳也紅了眼眶。

　　過年了，出去念書工作的孩子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看著他們茁壯長大，成家立業。

　　大人們也很欣慰。

　　可也免不了會想起小夏和阿尋。

　　說起來也是奇怪。

　　家長們都反對孩子們早戀。

　　可對他們卻格外寬容。

　　似乎每個人都自然而然的認定，許留夏和沈尋是要結婚的。

　　可時過境遷……

　　一個英年早逝，一個所嫁非人。

　　*

　　許留夏估計，大概是因為明天要見陸耀華，她一整天都有些心慌。

　　傍晚時。

　　陸衍沉依舊沒回來。

　　不僅沒回來，微信上陸衍沉也沒動靜。

　　晚飯時。

　　許留夏孕吐又加重了。

　　昏天黑地一陣吐之後，她忽然想起來。

　　阿尋出事那天，她也莫名不安心慌過。

　　一種不好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

　　她想了想。

　　回到房間，給聶桑打了一通電話。

　　陸衍沉如果出差，多半是要帶著聶桑的。

　　聶桑倒是很快接了許留夏的電話，並且很意外：「夫人，您找我？」

　　「嗯，我想問問，陸衍沉怎麼了？」許留夏問。

　　聶桑沉默一瞬：「雖然陸總不讓我告訴您，但他昨晚回郊外的莊園給您拿東西，返程的路上出了車禍。」

　　「車禍？」

　　許留夏立馬站了起來。

　　「您放心，並不嚴重，隻是磕破了頭，照過CT沒什麼大礙。」聶桑解釋道。

　　「他人呢？」許留夏緊鎖眉頭。

　　陸衍沉的私人行程，聶桑並不知情。

　　但她意外的是，許留夏也不知情。

　　「大概是陸總怕您看到他受傷擔心，過兩天會回去的。」聶桑道。

　　許留夏還是不安。

　　「你把CT檢查結果發給我看看。」

　　「是。」

　　「謝謝。」

　　須臾後。

　　許留夏收到了聶桑的郵件。

　　她下載好CT圖片，又認真看了診斷結果，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晚許留夏吐了好多次。

　　躺上床的時，已經手軟腳軟了。

　　昏昏沉沉睡過去。

　　許留夏夢到了歐麗琴。

　　她就坐在她身邊看著她，許留夏和她說話她也沉默不語。

　　隻滿眼哀傷和擔心的看著她。

　　夢境很短。

　　可許留夏醒過來時，已經天光大亮了。

　　許留夏換了衣服下樓。

　　這裡去青山醫院開車得兩個多小時。

　　許留夏準備先和李叔在市區吃午飯，然後再過去。

　　「小姐，睡得好嗎？」

　　許留夏下樓的時候，老陳也在。

　　許留夏點點頭，然後說：「我今天要去見李叔，你不要跟著我。」

　　「好！少爺說過了，以後不跟著您，您是要去哪兒呀？要是太嘈雜的地方，還是得帶保鏢吧？」

　　「李叔會帶。」許留夏說著，徑直走向餐廳。

　　「那就成！」老陳亦步亦趨。

　　許留夏走了幾步，見老陳還跟著，回過頭：「你有事？」

　　老陳擺擺手。

　　實際上，老陳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許留夏，陸衍沉車禍的事兒。

　　如果許留夏能關心關心陸衍沉，他肯定非常高興。

　　許留夏收回視線。

　　早餐她依舊沒胃口，但還是努力吃了一些。

　　吃到一半，陸欣瑤也搖搖晃晃到了餐廳，她昨晚回來的時候都半夜了，明顯沒怎麼睡夠。

　　「困成這樣，不然再睡一會兒？」許留夏給陸欣瑤倒了一杯果汁。

　　陸欣瑤搖搖頭。

　　「我得去謝家拜訪老爺子和老太太。」陸欣瑤說著，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那是該去的。」許留夏點點頭，「謝家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萬一有人說話難聽……」

　　「隻要不撕破臉，誰還不會個陰陽人？」陸欣瑤一臉不在話下。

　　許留夏笑起來。

　　「嗯，不用伏低做小的忍著，但也不能把場面搞得太難看。」

　　「曉得，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面子我肯定是要給的！」陸欣瑤一副完全上道了的樣子，「對了，嫂子你也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