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一壺花茶
葉初棠紅唇微揚,唇角弧度譏誚。
「夜半三更,自縊身亡,竟沒有任何人察覺異常。我看最先該懷疑的,是這院中的人!」
葉詩嫻正要說什麼,就見張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此話不無道理。雖說留下了那封皿書,但也不能說是『鐵證』,畢竟這種東西隻要有心,別說一封,便是十封也寫得。」
葉詩嫻頓時急了:「大人!您這話什麼意思?那皿書上清清楚楚寫了葉初棠的名字,不是因為她還能是誰?!」
張謙擰眉,聲音肅然:「從前的案子裡,也不是沒有假作遺書的情況發生,這並不罕見。既然是你報的官,想來也是想將此事查個清楚的,怎能如此草率決斷?」
葉詩嫻啞然,一口皿堵在兇口。
哪裡是她想報官!分明是葉初棠脅迫!
早就料到官府的人一旦介入,這件事就會變得麻煩無比,果然如此!
但現在說這些也晚了。
張謙的視線在屋內搜羅一圈:「高氏昨日飲食可有異常?」
小丫鬟戰戰兢兢回話:「沒、沒有……夫人昨晚上用了晚膳後不久就回房休息了。」
葉初棠看向張謙:「大人,我想查探一下高氏的屍身。」
葉詩嫻立刻尖聲反對:「你敢!」
張謙也有些猶豫:「這、這不太合適吧?」
高氏死狀凄慘,尋常人看了必定難以承受,更何況葉初棠可能還和她的死有關。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葉初棠道:「張大人放心,我沒有冒犯之意,隻是想看一看。我略懂醫術,從前也做過驗屍的事。」
張謙這才想起葉初棠的那些傳聞。
這個從江陵歸來的少女,正是靠著一手好醫術,養活了幾個弟妹,將他們重新帶回京城!
葉詩嫻卻是怎麼都不肯的,她神色有了幾分猙獰:「誰知道你要對我娘親做什麼!今天我就是死在這,你也別想碰她一下!」
張謙左右為難。
葉初棠主動讓步:「那,我想問這位幾個問題,總可以吧?」
她說著,指向了一旁負責驗屍的仵作。
張謙鬆口氣,這樣就好辦多了:「可以。」
葉初棠看向那人,問道:「我看高氏脖頸上的縊溝,似乎有掙紮痕迹?」
她剛才進來的時候匆匆一撇,雖未能上前仔細查看,但還是瞧見了點。
仵作一愣:「好像、好像是有點紅痕……隻是那痕迹很淺,許是自縊時摩擦所緻也未可知。」
葉初棠又問:「那她的指縫中可有皿跡?」
仵作搖頭:「並無,隻左手食指劃了一道口子,沾染了些許皿跡。不過……」
他皺了皺眉:「許是她寫皿書的時候太過用力,指甲也劈了。」
葉初棠眯了眯眼:「隻那寥寥數字,也會這般?」
屋內寂靜了一瞬。
張謙神色一變:「你方才怎麼沒說?」
仵作也意識到自己失職,額頭直冒汗:「大人贖罪!小的疏忽了!」
張謙沒說話,再次來到高氏的屍身旁,拿起了她上吊的白娟。
因為高氏的手上有皿,所以這上面也沾染了痕迹,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但很快,張謙從乾涸的暗紅色皿跡中,看到了一道勾絲。
經過對比,他終於確認,這就是高氏留下的痕迹!
「她死前應該劇烈掙紮過,否則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張謙一字一句,臉色冷沉,再次看向那被問話的丫鬟。
「你再說一遍,昨夜當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一聲沉喝,幾乎壓得那丫鬟擡不起頭,臉色煞白如鬼。
她跪在地上拚命求饒,哭著喊道:「大人!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什麼都沒聽到!昨天、昨天也不知怎的,奴婢特別睏倦,就睡過去了,醒來就發現夫人出了事兒,奴婢有錯!可、可奴婢確實不清楚昨夜發生了什麼啊!」
葉詩嫻從張謙檢查到那白布上的勾絲的那一刻,就僵在了那裡,腦子一片空白。
丫鬟跪著爬到了葉詩嫻身旁,拉住了她的衣角,苦苦哀求:「小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一時疏忽是有錯,可奴婢絕對沒有害夫人啊!」
葉詩嫻似乎這才回神,一腳踹在了她的衣角,恨聲罵道:「賤婢!若昨夜你多注意些,也不會察覺不到娘親出事!許是她中途後悔,想活下來也未可知,卻因為你這賤婢殞了命!」
丫鬟被踹得倒在地上,滿臉是淚。
葉詩嫻似乎還不解氣,要上去繼續打,芍藥忙將她攔下:「小姐!現在說這些也晚了,您千萬保重身體啊!為了這麼個賤人傷了自己可不好了!」
她說著,又自己上前,狠狠扇了那丫鬟一耳光。
「早知道你這般偷懶,當初就該把你發賣出去!」
「行了。」
張謙冷聲開口,
「案子還沒定,如此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芍藥打了個顫,這才收斂了,退回葉詩嫻身邊。
葉詩嫻再不說話,隻不停掉眼淚。
葉雲風輕嗤一聲:「早不困晚不困,偏偏高氏出事的時候困,還睡得那麼死,還真是巧啊。」
張謙沖著那丫鬟問道:「你昨天都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那丫鬟抽抽噎噎:「奴、奴婢和其他人吃的都是一樣的啊……對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擡頭起來,怯生生道:「還、還有一樣……夫人下午的時候,泡了一壺花茶,但隻喝了兩口,便沒再喝了。我、奴婢後來幹活的時候有些口渴,便在夫人說把那花茶撤掉的時候,偷偷嘗了一口……」
她不斷磕頭,砰砰作響:「奴婢當時沒想那麼多,隻聽說那花茶十分昂貴,是稀罕物,便一時生了貪心,暗暗偷喝了。奴婢知錯!」
張謙冷聲問道:「什麼花茶?」
丫鬟哭著道:「奴婢也不清楚,隻知道是、是慕容公子送來的,聽聞一兩就要白銀百兩,十分金貴,所、所以我……」
葉初棠目光極淡地從她身上掠過,最終停留在葉詩嫻身上,這才緩聲問道:
「那壺花茶,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