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玩弄人心
高邑移開了視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當然不會承認。
不過,這原本也在沈延川的預料之中。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們在青州做的那些事兒,真的可以瞞天過海吧?」
沈延川慢條斯理,
「要不要將那幾個糧商叫過來,和你對對賬?」
高邑一驚,驚疑不定地回頭看向沈延川,對上那雙幽深莫測的眼睛,他隻覺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像是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緊緊束縛,掙脫不得。
高邑表面故作鎮定,心中卻是反覆思量——去年秋收的時候,那幾個人就再沒有去過青州,就算沈延川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查得到他們!
高邑冷哼一聲,「什麼糧商?我不過是左慈大人的長隨,又怎麼會和那些生意人扯上關係!」
沈延川似乎笑了一下。
「左慈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就不用白費力氣了。他在任幾年,腰包鼓鼓,那幾個糧商,不都是你『引薦』給他的嗎?」
青州雖然是個小地方,可也不是毫無油水可撈。
左慈自感前途無望,就一心撈錢,他平日裡也懶得管事,正好手下有個高邑,認真聽話,讀過幾本書,還有一些武藝,實在是好用至極,他就把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高邑去處置。
他隻管收錢就行了。
後來很多人就知道了,在青州想辦成什麼事兒,就得找高邑。
左慈是省事兒了,但其實某個角度來看,也被架空了。
包括後來收糧的事兒,左慈偶爾聽聞,並未放在心上,隻是照例拿了錢,便全權交給高邑了。
那時候,他見的人,就是高邑篩選過後的了。
高邑緊緊閉上嘴。
他實在是猜不到沈延川手裡到底有多少證據,多說錯多,那他乾脆不說!
然而沈延川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再次攻破了高邑的心防。
「泉州、益州兩地的糧倉,你們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吧?」
高邑猛地擡頭!腦子一片空白!
他這反應,已經是最清楚不過的答案。
高邑隨即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可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聲音——沈延川居然真的找到了!他、他到底是怎麼查到這些的!?
高邑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在這如同冰窖的牢籠之中,竟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無力地垂下頭。
「……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沈延川挑眉,「這麼說來,你是認了?」
高邑頹然。
實際上,他已心如死灰。
他苦笑一聲,「我認或不認,不都是一個死嗎?」
無非是早晚的區別罷了。
沈延川眸子微微眯起,輕笑一聲。
「如此看來,你倒是忠心耿耿,連死也不怕,捨棄性命也要追隨你主子而去。」
高邑心頭一顫,臉上浮現驚愕之色,「你說什麼!?他死了!?但他分明是被流放——」
高邑的聲音戛然而止。
令人窒息的沉默逐漸蔓延,猶如潮水將一切吞噬。
高邑臉色慘白。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
他渾身僵直,周身皿液似是凝固,喉間像是被什麼死死堵住,額頭青筋直跳,嘴角抽搐扭曲了幾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然而,有他方才的那句話,已經夠了。
沈延川薄唇微挑,回頭看去。
「三位大人,如此,可否?」
高邑已經不知道此時的自己該是什麼心情,什麼表情了。
不過幾句對話,短短幾個交鋒,他已經丟盔棄甲,輸得徹底!
他緊咬牙關,幾乎咬出皿來,「沈延川……你詐我!」
「兵不厭詐的道理,你主子沒教過你麼?另外,若我剛才所言全都是假話,你又怎麼會這麼輕易承認?」
沈延川語調從容,平靜的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氣不錯。
身後的陳松石幾人也終於走了出來,神色頗為複雜。
有高邑的那一句,已經足夠指認——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蕭成煊指使!
「真是想不到……二殿下身份已經如此尊貴,何以至此啊!」
徐鳳池掃了一眼高邑,心裡想的卻是,他總算知道當初徐傑的那份證詞是怎麼來的了……
沈延川平素極少親自出馬,他手下的黑騎衛各有職能,其中不乏善於審問之人。
可直到此時親眼見了,徐鳳池才清楚意識到——沈延川才是真正擅長此道者!
洞察人心,細緻甚微!
即使是迷霧一般的麻團,他也能抽絲剝繭,辨清真假!
這才問了幾句?
高邑全都認了!
蘇圩神情肅然,「我這就將證詞呈遞上去,請陛下閱覽。」
若是到這時候,高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他就真是白混了這麼多年。
這哪裡是黑騎衛奉命抓他?
這分明是沈延川聯合三法司,一同問他要證詞來了!
在此之前,高邑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竟能勞動這幾位一起來審!
當然,他也不會知道,這麼做,隻是因為沈延川怕麻煩而已。
——總算將人引來京城,自然要乾淨利落地解決。
青州的事兒查了這麼久,他已經沒有興緻和耐心繼續拖下去了。
沈延川最後看了高邑一眼。
「你之前接到的消息不錯,你主子還沒死。不過……」
不過,明日之後,隻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
從牢中出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陳松石錘了錘自己酸疼的肩膀,嘆氣,「老夫這一身老骨頭真是經不起折騰了……」
要不是因為事涉蕭成煊,他也不會特地來這熬上這一宿。
徐鳳池笑道,「塵埃落定,閣老今日回去,倒是能好好歇上一歇了。」
「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喲!」
陳松石搖搖頭,
「這個高邑是認了,證詞也有了,可也恰恰因為這個,接下來才是有的忙了!」
徐鳳池明白他的意思。
這算是坐實了蕭成煊囤糧的事兒。
一個皇子,好端端的去囤糧,便是個傻子也知道他是抱的謀逆心思了!
蘇圩對此倒是不怎麼在意,反正在他看來,蕭成煊已經被死死釘在了謀逆的罪名之上,他現在更在意的是……
「世子怎麼知道,青州的那些糧食,是囤積在了泉州益州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