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的紅棗粥，還沒有喝到嘴裡，門外就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中了！中了……蘇家老五中了！」
隨即，院子裡就湧進來一群人。
蘇五虎被簇擁在人群當中，神采奕奕，滿臉喜氣。
「娘，我中童生了！」蘇五虎一看到蘇老太太，就激動的道。
蘇老太太臉上壓抑了多天的陰霾，終於消散，變成了驚喜。
雖然隻是個童生，但是對於老蘇家來說，也是邁出了耕讀之家的第一步。
畢竟，整個大柳樹村，已經幾年沒人中過童生了。
蘇五虎又看向蘇老頭。
「爹，我中童生了！」
蘇老頭，「……」
沒說話。
村長王正義哈哈大笑著，狠狠的拍了拍蘇老頭的肩膀。
「蘇老弟，你們家這可是大喜！真想不到，你竟然偷偷的送老五去讀書了。」
王正義一副感嘆而又敬佩的模樣。
四周圍的人也紛紛開口。
「要不怎麼說，蘇老哥有遠見呢。」
「可不是嘛，合該蘇家發家呀……」
「要我說呀，還是福丫帶來的福氣。」
不知道是誰，又把功勞歸到了小糖寶的身上。
這個聲音一落，立刻就響起了一連串的附和聲。
小糖寶，「……」
唉，看來咱這個吉祥物，是當定了。
「小姑姑，你真厲害！」二盼一臉崇拜的看著小糖寶。
小糖寶，「……」
嘴角抽了抽。
大盼則是理所當然的道：「小姑姑當然厲害了，我娘說了，咱們家的能吃上肉，都虧了小姑姑。」
「嗯嗯！」二盼連連點頭，「咱們五叔能中蟲生，也多虧了小姑姑。」
二盼不知道童生是什麼，直接說成了「蟲生」。
「那是當然了！要不以前五叔怎麼中不了？」大盼一副我是哥哥，我知道的多的樣子，道：「我娘說了，都是小姑姑帶來的福氣……」
「嗯嗯……」二盼小雞啄米。
小糖寶，「……」
感覺很心虛，咋辦？
五哥的努力，四哥的付出，都被抹殺，成了她的功勞，這樣真的好嗎？
不管小糖寶怎麼想的，蘇家的院子裡卻越來越熱鬧。
「蘇大伯，你們家這次可真是喜事連連了！」有人笑著大聲嚷嚷。
有人大聲附和，「就是就是，先是力挑大老虎，再是給老三娶……」
這個話沒說完，聲音就啞了下去。
畢竟，蘇老三這個媳婦兒娶的，和別家不一樣。
四周圍的氣氛滯了一下，村長連忙大笑著道：「要我說，蘇老弟，你今兒可要整治幾桌，今兒老五中了童生，說不得明兒就能中狀元……」
「對對對……這可是狀元酒，咱們也都沾沾喜氣，說不得咱們家也能出個讀書人呢……」
「正是這個理兒，今兒咱都討一杯酒水喝……」
……
一時間，院子裡的人紛紛起鬨湊趣。
衝散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凝滯。
不過，蘇老頭根本就沒注意。
他還懵著呢。
他家老五不是在鎮上給人家做學徒嗎？
咋就中了童生了？
啥時候去讀書的？
不會弄錯了吧？
蘇老頭立刻想到了同名同姓。
「老五，你跟我來。」
蘇老頭一把扯過蘇五虎，進了小黑屋，不，是進了旁邊的柴房。
「爹，咋了？啥事？」
蘇五虎看到他爹一臉的嚴肅，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爹這是樂懵了？
「老五，你老實跟爹說，你是不冒名頂替的別人？」蘇老頭語氣嚴厲的道。
蘇五虎：「……」
他能幹那種缺德事兒嗎？
「爹，我沒有！確確實實是我自己考中的，不信您可以去鎮上的學堂問夫子，我已經在學堂裡讀了好幾年書了。」蘇五虎情真意切的道。
蘇老頭，「……不是，你啥時候讀書的？咱們家以前連飯都差點吃不上，你……借的錢？欠債了？」
蘇五虎，「……欠了。」
臉上的高興勁兒，消失了。
「欠的誰？咱趕緊還了！你說你，咋不早說？早說不早就還了？欠了多少？」蘇老頭一連串的問。
「爹，對不起。」蘇五虎低下了頭，語氣沉重。
「咋會還不起？」蘇老頭心裡「咯噔」一下，急了，「到底欠了多少，爹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上人家！」
「……欠了一輩子，所以還不起。」
蘇五虎說完，擡起頭看著蘇老頭。
蘇老頭，「……」
柴房裡黑咕隆咚的，但是蘇老頭還是從兒子的眼睛裡，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氣氛忽然有些凝重和沉重。
蘇五虎「撲通」一聲，對著蘇老頭跪了下去。
然後，啞著嗓子說道：「爹，是四哥，四哥為了供養我讀書，所以入贅了李家，都是因為我……」
蘇五虎說到這兒，眼圈一紅，眼淚都掉了下來。
蘇老頭的身子晃了晃。
老四給人家做倒插門，是他這輩子的痛。
讓他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無能，讓他在人前擡不起頭來，讓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蘇家的列祖列宗……
「爹，您就原諒四哥吧。」蘇五虎哭著哀求。
「他爹，是時候見見老四一家子了。」蘇老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柴房。
蘇老頭回頭看著媳婦兒。
蘇老太太也看著自家男人。
夫妻二人的眼睛，在空中交匯。
「……你讓我再想想。」
蘇老頭嘴上這樣說，語氣卻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