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榮一想到此時的光景，也倍感凄涼。

　　但是，如他老娘所說，他也隻有靠賣慘，才能博取柳茵的同情了。

　　母子倆又討論了一番話術，便往茶樓走去。

　　「哎，你們這兩個叫花子，這裡可是你們能進的？快走快走，免得衝撞了我家的客人。」

　　沒想到一到門口，便被小二給攔住了。

　　賀玉榮氣得氣皿翻湧。

　　他可是堂堂舉人，雖然此時落魄了些，也不過是穿著破舊了些，卻被這些底層小民如此輕視？

　　賀母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壓制心裡的怒火，賠著笑臉：「小哥，方才我是瞧著韋娘子進去了，韋娘子是我家親戚，我們落了難，是來投靠她的。她見著了我們，一定會好好相待。」

　　小二有些狐疑，但韋娘子是自家茶樓的常客，若面前二人真是她的親戚，倒也不好阻攔。

　　「小哥，你還不信嗎？韋娘子身邊帶著兩個女子，一個身著紅衫，一個身著綠裳。」

　　小二這下信了，畢竟這老婦當真認識她們。

　　「那我便帶你們去找吧，不能衝撞了其他客人。」

　　小二皺著個眉頭，臉上還有一絲嫌棄。

　　賀玉榮幾欲狂怒，小小的一個店小二，竟然還敢嫌棄他？

　　他自然是不知道，連續好些日子未沐浴，自己身上都餿臭了……

　　「柳茵啊，我的茵兒啊……」

　　小二嚇了一跳，他將人帶到韋娘子這一桌時，還未開口，那老婦卻忽然涕淚橫流。

　　韋小葉和紅棉也驚了一下，真正嚇了一大跳的卻是柳茵。

　　她像是見了鬼般！

　　賀玉榮也一臉痛悔狀：「柳茵，我當真知道自己錯了。其實當日我就很後悔，但京城那麼大，我尋了你好幾日，也未能尋到。後我又想起，你說韋娘子是你的知交好友，你定是來尋她了……因此，我和我娘才一路追尋過來。」

　　店小二傻眼了：「韋娘子，這二人口口聲聲說是你的親戚，我才把他們帶過來的。你是否不認識他們？我替你把他們趕走。」

　　韋小葉擡了一下手：「不忙。照舊上茶上點心即可。」

　　店小二鬆了一口氣，連忙下去了。

　　柳茵臉色煞白，驚慌地看向韋小葉。

　　韋小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這就是那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渣男？」

　　雖然從沒聽到「渣男」這個詞兒，但不妨礙賀玉榮能聽懂。

　　「不不不，我並非是渣男。我隻是當時與柳茵有些言語上的小爭執，柳茵負氣跑了出去……而我當時也沒能追上。後來也一直找了好幾日。」

　　柳茵看著賀玉榮那似乎誠懇的消瘦面龐，不由氣笑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賀母也一臉悔恨：「柳茵丫頭啊，你和玉榮可是青梅竹馬，切勿因一點小事便錯過彼此呀。你爹爹對玉榮猶如親子，你們如今這般似成陌路，豈不是讓你爹娘在九泉下都不得安心？」

　　賀母說著，便想拉著賀玉榮一塊兒坐下。

　　桌子上還未上點心，但是有茶壺茶杯。

　　她口乾舌燥，便想自己倒杯茶水喝。

　　哪知，她的手還未碰到茶壺，就被紅棉用力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很是清脆。

　　賀母隻覺得手背痛得發麻，瞧了一眼，恨怒不已。

　　手背竟然已經高高腫起！

　　這丫頭好狠毒的心！

　　「韋娘子，你是堂堂七品孺人，豈能縱容丫頭這樣傷害家母？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個長輩！」

　　賀玉榮咬牙切齒。

　　他不僅恨自己老娘被丫鬟折辱，也恨柳茵實在冷皿無情，她竟然一言不發，似不關她事般。

　　紅棉冷笑一聲：「你娘算哪門子長輩？你又算哪根蔥？」

　　「我討碗茶水喝……韋娘子，我實在口乾舌燥，既然咱們要敘舊，還請容我喝口水。」

　　賀母更是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韋小葉看了柳茵一眼，吩咐道：「你們坐隔壁那桌。」

　　又讓小二上了壺白水來。

　　賀玉榮心裡不屑得很，村裡出身的婦人，果然眼界奇窄。

　　心兇也窄！

　　韋小葉淡笑一聲：「這壺白水的錢，你們付得起吧？還有這茶樓，自然是要有『茶位費』的。你們確定要與我們敘舊？」

　　賀母瞠目結舌，沒想到這一身華貴的韋娘子，連壺白水都不願請！

　　她身上自然還是有幾十個銅闆的，但，那是救命錢啊！

　　韋小葉冷笑一聲看向母子倆：「你們不知道嗎？這世上別說什麼交情了，就算想攀談幾句，都是有門檻的。以前，柳茵的爹爹資助你們時，並未考慮過你們的門檻。瞧瞧，你們不就忘記自己的出身和來路了嗎？」

　　賀玉榮隻覺得有些冒汗。

　　原來這婦人並非是小氣這點茶水錢，她是借故敲打他們呢。

　　猛地喝下一杯白水，賀母抹起了眼淚：「柳茵啊，你可不能這樣傷我們母子的心啊。瞧瞧你負氣出走後，玉榮為了尋你，手骨都摔斷了……你可知為了你，他都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啊！他的手骨斷了，養了兩三個月的傷，卻依然無法握筆寫字了。哪怕不再去應試，他連去做個小吏都是不成的了……」

　　一直沒開口的柳茵倒是笑了：「真是因為尋我，摔斷了手骨？」

　　「正是如此！那日你負氣離家，我也跟著連忙跑了出去。然而，跑出去後，哪裡有你的蹤影？我又在附近來回尋了好幾次，都未能見到你。直到晚上黑燈瞎火的，我一個不慎，跌倒在地，手骨也被摔斷了。

　　柳茵，實話實說，手剛摔斷時，我對你也頗有怨言。但是比起我的前程，比起我的手，我更擔心你的安全……好在，我始終記得你說過，若是我待你不好，你便去尋韋娘子。韋娘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會不管你。」

　　賀玉榮一口氣說了許多，貌似十分誠懇。

　　韋小葉對柳茵認真說道：「柳茵，我之前還是覺得你太過心軟，識人不清……今日，我倒是理解了你。」

　　賀玉榮鬆了一口氣，以為這韋娘子被他的話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