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原本以為會讓劉氏傷心，所以心裡早已想好了一堆的話語來勸慰劉氏。

　　結果，劉氏卻笑了：“嗨，這有啥好難受的啊？
算上那個不争氣的荷丫頭，我這都是第三回嫁閨女啦，嫁多啦麻木掉了，沒感覺啊！
“

　　“啊？
“孫氏有點傻眼，這個回答超出了她的預料，讓她一時間沒法往下接。

　　“四弟妹，話不能這麼說啊，那可是嫁閨女，自個生的養的閨女嫁出去了就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在自己眼皮子跟下轉了，你……心裡總該是有點兒失落的吧？
“

　　經孫氏這麼一番引導，劉氏倒是沒再沒心沒肺的笑了。

　　她歪着腦袋認真思考了下，“失落嘛，那肯定是有的啊，畢竟那丫頭做家務和打理菜園子是一把好手，有她在家我不曉得輕松多少呢，連床上的被褥都是她給縫的，她出嫁了，那些事兒就得我來整，哎，想想就頭痛啊！
“

　　這個回答，無疑再次給了孫氏一次暴擊。

　　“四弟妹，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吧？
“她審視着劉氏，又問。

　　劉氏雙手一攤，再次笑了：“三嫂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嘛？
我是認真的呢，你看當初荷兒菊兒成親，我可掉過一滴淚？
“

　　孫氏蹙了蹙眉，“荷兒當初嫁給餘金寶，我記得你好像是不太樂意那門親事的……“

　　劉氏立馬道：“沒錯，荷兒那個死丫頭鬼迷心竅非得嫁給餘金寶，她出閣的時候不是看她腦袋上罩了紅帕子，我都恨不得揪住她頭發狠狠給她幾個大耳刮子呢，還哭，我哭個屁！
“

　　經劉氏這麼一說，孫氏也有些模糊的印象了。

　　别說哭了，當時出閣的時候新娘子要'哭嫁'，荷兒自個不樂意哭，全程一點兒不配合，至于劉氏就更荒唐了，大夥兒是在一張賓客席上找到正在胡吃海喝的她的……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掉眼淚？

　　“至于菊兒，那就更不必說了，她當初成親是打算留在家裡撐門戶的，當時是陳彪過來入贅，要哭也是陳彪他娘哭。
我這邊全當娶媳婦的規格來辦，七八桌酒席，我忙裡忙外累得要死，晌午的正酒吃完了還得操持夜裡的酒席，差點沒把我累死！
“

　　孫氏恍然，菊兒當初确實是這樣的，因為那時候小娟還沒生下鐵蛋，老四還沒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傳宗接代。

　　而康小子，名義上是老四的兒子，可康小子真實是誰的種老楊家内部都心知肚明。

　　再者，康小子天生的兔唇，娶媳婦延續香火太難，所以一番權衡下留了菊兒招婿上門。

　　後來小娟生了一個健康的兒子鐵蛋，楊華明就改了心思，菊兒和陳彪也識趣的回了陳家去撐門戶去了，菊兒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陳家再次熱鬧起來。

　　“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别人家養了一窩小豬崽子給人抱走也得難過幾天，她嫁閨女連豬崽子都不如。
“

　　譚氏又開始說'夢話'了。

　　孫氏和劉氏齊刷刷望向譚氏，譚氏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這回換了個睡姿，鼾聲繼續。

　　劉氏忽地明白，嘴角抽搐着故意說：“甭裝睡了，不累嘛！
“

　　譚氏沒搭理劉氏，接着打鼾。

　　劉氏也不想搭理譚氏，扭過頭來接着跟孫氏這說話。

　　“我也不瞞三嫂你，其實三丫頭出嫁我心裡樂呵着呢。
“

　　“為啥？
“

　　“哈哈，那不很明顯嘛，劉雪雲這個女婿有本事有錢有勢有貌還有人品，兩個人還有情，最最最讓我滿意的是他竟然還沒爹娘，哈哈哈哈，這麼好的親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瞧瞧五房，前陣子跟姜家鬧成那樣還不就是因為先俊娘不是個東西麼，所以說啊，這天底下的婆婆十個就有九個壞，娘你說是不？
“

　　劉氏故意扭頭跟譚氏那邊問。

　　譚氏睡得越發的深沉了，看樣子打雷都震不醒。

　　“嗛，又在裝，打量誰看不出來呢！
”

　　劉氏撇撇嘴，接着跟孫氏這說話。

　　清水鎮，白梅齋。

　　二樓的一件專門用來會客的小廳堂裡，楊華忠正跟大白那拍桌子瞪眼睛吼罵。

　　吼罵的内容也不是死啊活的那些髒話和咒語，而是來的路上大家夥兒商量好的，羅列出來的關于大白的錯處，一條一條，有理有據，這是楊華忠的風格。

　　大白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嘴裡還叼着一根牙簽，面前楊華忠的狂風暴雨他沒有半點慌張。

　　甚至就算楊永智楊永青哥倆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好像随時都要撲上來狠揍他一頓，他都沒有半點忌憚的樣子。

　　身子該怎麼歪還怎麼歪，牙簽該怎麼咬還怎麼咬，不相幹的人若是看到這畫面，還以為大白是個吃瓜群衆呢。

　　楊華忠把自己該說的全給說了，說得口幹舌燥，吼得聲嘶力竭，到最後發現自己吼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度銅牆鐵壁，刀槍不入五毒不侵，楊華忠沉默下來，重新審視着大白，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大白，方才三舅指出來你做的那一樁樁錯事，包括你欺負你娘，讓她一個人冒着風雪回村這些事兒，你認不？
“最後，楊華忠又一字一句的問。

　　大白咧着嘴笑了笑，“認，我都認，三舅您說咋樣就是咋樣。
“

　　楊華忠沒想到他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一下，臉更黑了。

　　“既然你認了，那你做了這些錯事你心裡不愧疚嗎？
你覺得為人子，這樣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是不是連豬狗都不如？
“

　　大白接着笑：“沒錯，我确實豬狗不如，所以三舅，你回去跟我娘說，叫她往後就甭惦念我了，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養老送終啥的不是還有小黑嘛，他可是我們老王家的念書人，将來要考功名做大官的。
“

　　“啪！
“

　　楊華忠再次拍了下桌子，“大白，你這是什麼态度！
你不要激起我的怒火！
“

　　大白抖着肩膀，樂了，“三舅，你，還有四舅，兩個表哥的怒火還用得着我來激發嗎？
你們今個過來不就是找我興師問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