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遇知動了動,好像是想要坐起來。
宗忻眼疾手快跳下病床就去扶,黃子揚趕緊制止道:“别别别,祖宗,你别動,我來!
”說着小心翼翼扶起謝遇知,還貼心給他墊了個枕頭。
謝遇知擺擺手,示意黃子揚自己不是要坐起來,扭頭去找替換下來的衣服。
“幹嘛呀?
幹嘛呀?
”黃子揚看穿謝遇知的意圖後,馬上不淡定了,可憐兮兮道,“今兒老大你要是敢從醫院跑出去,明天你心愛的大黃就會被關禁閉室,遭受各種非人折磨!
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看着我受折磨也可以無所謂嗎?
”
謝遇知睨他一眼,“我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
黃子揚:“那倒沒有。
”
“陳林什麼時候回來的?
”謝遇知抓起放在旁邊的衣服,去解病号服領口扣子,冷冰冰道,“那輛吉普車為什麼會突然從半山腰沖下來,調查過嗎?
”
“調查了。
”黃子揚連忙回答:“越野車墜落的地方是個急轉彎車道,有需減速的黃色菱形路牌提示,交通部門現場勘察後說,車禍原因是越野車未及時減速沖出了護欄。
”
“哼。
”謝遇知冷笑一聲,“就這麼嚴絲合縫,偏偏那輛車在我和小花經過的時候卡着點加速沖下護欄?
偏偏那輛車車主就是馮巧,我們這次重點調查的嫌疑犯?
這套說辭拿出來騙鬼呢吧?
你們還真能信?
現場勘驗是京台交通部門現場勘察的,還是雲貴那邊勘察之後提交的鑒定報告?
”
黃子揚說:“雲貴那邊提交過來的鑒定報告。
”
謝遇知穿上白襯衫,彎起袖子露出手臂,敏銳地眯起眼睛,“雲貴那邊什麼意思?
能幹就幹不能幹讓他們換人!
”
“老大,這個事兒其實有點複雜,雲貴那邊省廳倒是好說,可車禍路段在自治區,自治區你也知道,外邊的人不好幹涉。
當然,官大一級壓死人,李副局可以出面要求他們當地警方協助調查,但……”
但,人家願不願意配合,能配合到什麼程度,真不好說。
畢竟,謝遇知這次去雲貴調查程江,可沒跟局裡通氣,也沒給當地警方打招呼,現在出了問題,雲貴警方那邊心裡估計都憋着氣,沒準正在怪他們京台市局不厚道,讓他們糊裡糊塗成了大冤種背鍋俠,背地裡指不定默默把他們京台市公安局罵幾百遍了。
謝遇知可不管那一套,他隻看結果,雲貴警方沒查出來問題,在謝遇知這裡,就是雲貴警方無能,辦案不利!
馮巧必須要查,還要從頭徹查,這件事不用雲貴那邊插手!
謝遇知穿好鞋站起來,看向宗忻目光一定:“這兩天你留在局裡,跟陳林負責好樸晚這邊的搜查,另外…”
“你去哪裡?
”宗忻站在病床邊,回視着他,“我得知道你下一步計劃,萬一發生什麼,也好能應對。
”
謝遇知揉揉眉心,提步走到他面前拍拍他肩膀,“暫時我…”
“不能說?
”看着謝遇知的眼睛,宗忻幾乎立刻就猜出了謝遇知接下來要說得内容,他點點頭,面色平靜看不出絲毫異常,“好,我知道了。
”
“明白就好。
”謝遇知沖他彎唇一笑,“等過兩天,我跟局裡請假,咱們把婚禮辦了吧,我怕我不能再等了。
”
坐在後面凳子上的黃子揚捂嘴,不是吧?
這都行?
連老大都要舉辦婚禮了,他是不是可以蹭個場地,和宋經一起辦了,争取來個雙喜臨門啊?
宗忻定定看着謝遇知,剛想說你又發什麼瘋,謝遇知微微彎腰,旋即把他摁進懷裡,壓低了聲音,“我就是想合法給你點财産。
萬一我殉職,你帶着家産改嫁也能過得很好。
”
被迫吃狗糧的黃子揚眼皮一繃:家裡有錢的人,就連說起情話來都這麼動聽!
謝遇知突然上演晚間八點檔狗皿家庭倫理愛情劇,宗忻一時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又…”
話沒說完,謝遇知便松開他,抓起手機撥了個号碼,單手揣兜打着電話走出病房。
黃子揚看看宗忻:“小宗,我其實有點好奇啊,就是,老大他到底是怎麼把你給弄進局裡來的?
”
宗忻擔心謝遇知,跟着往外走,聽到黃子揚的問話,随口回道:“我是檔案回調!
”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謝遇知沒有上電梯,而是徑直去了安全通道。
武警醫院,警察士官專門的療養區,安全通道裡空蕩蕩的,安靜異常,踩在樓梯上的每個腳步聲音都清晰可聞。
覺察到宗忻跟過來,謝遇知對着手機話筒簡單說了個好,然後利落挂斷通話停下腳步回頭。
宗忻沒想到謝遇知會突然停下,腳步不穩打了個趔趄,差點摔下去。
謝遇知一聲不吭,趕緊轉身迎上去把宗忻接住緊緊抱在懷裡。
“怎麼這麼不小心?
”謝遇知閉上眼睛,感受着宗忻身上的溫軟,輕聲道,“我隻是出來打個電話。
”
被謝遇知緊緊箍着,宗忻雙手緩緩攀住他挺闊肩背,表情微微有些傷感,“我隻是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東西需要去刻意隐瞞。
”
“暗網。
”謝遇知輕輕推開他,結束這個缱绻的擁抱,垂目看着宗忻的眼睛,“它涵蓋了世間一切的黑暗與邪惡。
明碼标價的暗殺、黑|産|、灰|産|,小到用戶數據、違禁藥品,大到人體器官、軍|火|、X|N,在暗網,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出售,隻要有買家,隻要買家出的錢足夠多。
他們用一種叫做比特币的虛拟貨币進行交易,上次代号方尖大規模炸毀暗網服務器後,背後操控的莊家找到了更隐蔽地交易方式,除更改了網站的可交易時間外,對貨币也進行了加密,網安部根本無法追蹤其來源。
”
兩人面對面站着,呼吸交促。
沉默片刻,宗忻終于呼出口氣,“所以,你是方尖?
”
他不想自己猜得那麼準确,隻要謝遇知搖搖頭,他就可以繼續告訴自己,謝遇知隻是個有點兒錢又富有正義感,還能吃苦意志力強悍的基層緝毒警,雖然出任務會有危險,但既然已經調到京台市局,成了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就說明以後跟那些亡命之徒的毒販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宗忻抱着一絲僥幸,臉色看上去卻極差,蒼青發白。
謝遇知不羁地舔舔唇,用拇指揩了下嘴角,大方承認:“對,沒錯。
”
宗忻眼裡的光,瞬間消失了。
“所以,樸晚也好、馮巧也好,還是當初你追查買賣人體器官案擊斃的那個馮春來,他們都跟暗網有關系。
馮巧死的這麼蹊跷,就說明他不過是個炮灰,是背後人的棋子,他死是注定的事,無論我們查不查他,他都會在這個時候死。
”
“他們在買你的命,一個億。
”宗忻忽然揪着謝遇知的衣領,克制不住地激動,“為什麼要出來?
為什麼不把所有的信息都消除幹淨?
公安廳是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從任務結束那一刻開始,方尖這個人不就應該已經不存在了嗎?
!
為什麼?
為什麼!
”
“因為,莊家還在啊。
”
謝遇知忽然傾身,嘴唇輕輕落在宗忻額頭,留下個帶着安撫意味的吻。
“他們,是想把你推出去做釣魚的餌是嗎?
”
謝遇知擰眉,明顯對宗忻這個形容不太滿意。
宗忻擡眼看着他,“怎麼?
我說的不對?
”
“不對!
當然不對!
”謝遇知伸個懶腰,糾正道,“你男人怎麼能是釣魚的餌呢?
明明是放進鲨群的虎鲸!
”
宗忻:“……”
謝副支隊真屬于有點本事心高氣傲,得意洋洋生死難料的典型。
“行了,别整天瞎擔心。
”謝遇知捏捏他的臉,“躺了三天渾身難受,我去衛生間放個水,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把這身病号服換了,我帶你回家吃好吃的。
”
宗忻剛要答應,忽然想起什麼,忙搖頭:“不行,暫時還不能回去,咱們得先去趟局裡。
”
“怎麼?
”
“你大黃不是說,陳林在查樸晚嗎?
”
“嗯?
”
宗忻攤手,解釋:“不管馮巧的死和暗網現在有沒有關系,但蜂後案不能不解決,樸晚還得抓,這個案子必須得結。
一碼歸一碼。
”
·
陳林把剛接了熱水泡着枸杞的保溫杯推給宗忻,整個人無比憔悴,一看就是連着幾天沒休息好的樣子,年紀輕輕不到三十,已經擁有了四十歲的滄桑和潦草。
“小王和老廖剛走訪回來,查到些很細碎的線索。
”陳林無奈笑笑,從來沒有這麼疲勞過,“我本來以為能幫上什麼忙,結果可能……挺差強人意。
”
宗忻吹吹熱水,噓溜一口,很平靜道:“先說說看。
”
旁邊每次見到陳林都一副公獅子哈氣的謝遇知,這回倒是抱膀子坐在那裡很安靜,難得态度和平。
“樸晚和自己家裡人不親,除金錢來往,很少和家人聊天談心。
這次走訪,基本沒有了解到什麼對案件有用的線索,兄弟姐妹,包括樸晚的父母,對樸晚在外面做什麼都不知道,隻以為她是在給有錢人做三,拿的錢也不光彩,父母根本不願意提起她。
”陳林把小王交上來的走訪筆錄拿給宗忻看,“她有個表姐,說跟樸晚關系還不錯,樸晚偶爾會找她談談心。
我看了看筆錄,兩人平時的聊天内容也都很平常。
”
宗忻接過去,詳細看了看筆錄,筆錄本上密密麻麻寫了好幾頁,小王筆錄做的很詳細,宗忻一頁一頁翻下去,忽然注意到了這麼一段記錄。
‘她說她懷孕了,生了個男孩,給我發了幾張照片,孩子不像她,她長得不是很好看那種,但孩子長得俊。
’
‘她家真的很豪華。
’
‘我還有段時間很羨慕她嘞,起碼有錢噻。
’
‘那個女娃,聽說是被遺棄的,還沒足月,不要了扔醫院的,她說她就看着女娃可憐就收養了。
’
‘可能是她家保姆吧?
這張照片她發過來我就隻看小孩子咯,也沒注意這個女的,沒問,不認識。
’
“照片?
”宗忻擡眼去看陳林,“什麼照片?
小王當時有沒有把照片拍下來?
”
被指使去法醫科搬儀器的小王,這會兒剛洗完手抽着煙走到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面有人問小王,二話沒說推門而入:“誰叫我呢?
”
辦公室裡三個人齊刷刷向他看過來。
小王:……
“謝副隊!
陳哥!
”小王掐滅煙頭立正站好,闆闆正正跟領導打過招呼。
謝遇知點個頭,指指椅子,“坐。
”
“哎。
”小王把煙扔進垃圾桶,走到宗忻旁邊坐下,客客氣氣地笑:“小宗,你也在啊?
跟領導開什麼秘密會議呢?
”
宗忻抖抖手裡的筆錄,“小王,詢問人的口錄裡記下來的照片,你拷貝了沒有?
”
小王一摸腦袋,“沒有。
那張照片我看了,也沒什麼,就一女的在照顧小孩,沒什麼特别的。
”
宗忻眉頭一緊。
小王忙道:“哎哎哎,我雖然沒拷貝,但是老廖應該拷了,老廖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
此時,老廖正在公安局門口,跟過來給自己送中午飯的女兒說話。
“你爸我幹刑警都快20年了,我能不知道這行都什麼樣?
你趕緊收起來你的戀愛腦,我給你說啊,你媽嫁了個警察已經辛苦大半輩子了,我絕不同意你走你媽的老路!
不行,這事沒商量!
”
小姑娘眼裡的小火苗登時就被一下子澆滅了。
“可是,不是你說的謝副支隊不一樣嗎?
你說他又有能力家境又好還…”
“我的小祖宗哎,合着你眼睛都長頭頂上去了?
你要是看上我們刑警隊别的小夥子,我也就最多勸你放棄嫁刑警的想法。
你還看上謝副支隊…”老廖都快哭了,“别放棄了,啊閨女,死心吧,趕緊死心,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不,我就偏要自挂謝遇知。
”
“你還自挂謝遇知…”老廖氣地盒飯一把塞回去,“你還是回家自挂東南枝去吧,東南枝都比謝遇知靠譜!
”
他這是攤上個什麼死心眼的閨女,哪兒是來給他送飯的,簡直是來逼他跳樓的。
還偏要自挂謝遇知…
老廖顫顫巍巍走回去,滿腹惆怅,擡手結結實實抹了把臉,掏出手機剛想打電話給媳婦,讓媳婦給女兒做做思想工作,還沒撥出去号碼,就被小王打過來的電話打斷了。
“老廖,把你之前走訪樸晚親戚拍下來的照片發過來,謝副支隊要看。
”
兩分鐘後。
宗忻看着那張女人和男孩的合影,眉頭深鎖。
“怎麼?
有發現嗎?
”謝遇知湊過來,看看照片,又看看宗忻,問道。
宗忻微微眯眼,回憶了下,點頭:“照片裡這個女人,我在吊弄和程昊碰面的時候,看到茶幾擺台上就有她。
”
·
網信科。
電腦屏幕微藍亮光反射在每個人的臉上。
網安陳潔忽然點住鼠标,立刻喊人,“謝副隊、小宗,你們過來看,是不是這個人?
”
屏幕上的女人,和照片上的女人,長得完全一模一樣。
·
與此同時,京台市公安局門口。
江雯拉着蘇聃下車,一路小跑沖進刑偵科大辦公室。
第50章
宋經整個人埋在辦公桌電腦裡,鍵盤打的飛快。
懸賞通告一發出去,立刻就有人在線舉報,宋經仔細詢問了幾個提供線索的熱心人士,大差不離摸清楚了樸晚近幾天的行程,最後提供線索的人說,三小時前,他在去南島的動車上見過樸晚。
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
宋經收回敲鍵盤的手,關上聊天界面,撈過茶杯喝口茶,起身就往外邊走,剛到門口,差點和沖進辦公室的江雯撞在一塊,趕緊側身險險躲過去,回頭看着鑽進屋裡的兩個女人,撓頭:“你們……在幹嘛?
”
江雯收住腳,終于見到個熟人,激動地一把攥住宋經的手:“小宋警官,我們有樸晚的下落了!
”
·
陳潔迅速在鍵盤上敲擊指令,很快,電腦屏幕就出現了調取出來的身份信息。
“馮媛媛,女,29歲,南島市居民,丈夫是東南亞珠寶商人,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系犯罪嫌疑人馮巧的女兒。
”
陳潔點了下翻頁鍵,聲音一如既往的嚴肅。
“這個男孩,沒有記檔。
”
“和馮媛媛本人沒有皿緣關系是嗎?
”謝遇知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夾了根煙,單手扶着椅背,擡手點點電腦屏幕,“是領養的?
”
陳潔搖頭:“不是。
”
黃子揚舔舔嘴唇,納悶:“不是領養,難道是她偷來的?
”他拿胳膊肘捅捅宗忻,“哎,小宗,你聰明,你覺得呢?
”
宗忻瞥他一眼,聳聳肩,“我覺得不是。
”
黃子揚臉上立刻浮現出‘恭聽高見’的表情。
謝遇知則是看着宗忻,一副我媳婦智商逆天賊厲害的得意表情。
“也沒那麼厲害。
”宗忻回視着兩雙四隻看着自己發光的眼睛,無奈道,“還記得受害人李娜之前說過,樸晚生了個兒子的事吧?
”
謝遇知:“記得。
”
黃子揚:“我也看過李娜的筆錄。
”
“嗯。
”宗忻點點頭,“事實是,樸晚四年來,兒子根本就沒有帶在自己身邊,反倒是隻有樸樸一個女兒。
”
謝遇知收起煙,立刻道,“我懂了,馮媛媛是馮巧的女兒,馮春來又是馮媛媛的親叔叔…那麼,樸晚和馮春來生的兒子,很可能一直都放在馮媛媛那裡在帶。
”
宗忻剛要回他,宋經帶着江雯和蘇聃一起過來了。
見到宗忻,江雯首當其沖迎上去:“宗哥,樸晚聯系蘇聃了,她現在正在去往南島的動車上!
”
“沒錯,幾分鐘前,新浙通往南島的動車上,的确有人見到了樸晚。
”宋經補充道,“現在怎麼辦謝隊?
咱們抓人嗎?
”
·
南島前站,封關。
動車到達站點短暫停靠,三三倆倆幾個乘客拉着行李箱,不緊不慢的向車門走去。
靠窗坐着的女人戴着黑色針織包頭帽,碩大的墨鏡和普通醫用口罩,安靜的看着外面偶爾走過即将出站的人群。
這時,車廂裡湧進來幾個男人,他們一進車廂,就在到處尋找着什麼,很快,其中一個男人揣着手,向戴針織包頭帽的女人這邊走過來。
女人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警惕地要起身。
男人木着張臉,沒什麼表情,嘴唇微微動了動。
女人立刻就僵在了座位上。
男人嘴唇又動了動,女人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很快男人就站起來,跟其他幾個人擡了擡下巴,提步就走。
女人看上去極不情願跟着他往外走,短短半截車廂,她好像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沉重。
另一邊,列車員邊走邊道:“列車長,就是5号車廂…”忽然遠遠看到樸晚被幾個壯實的男人帶下了動車,列車員急的大喊了一嗓子,“哎————你們————你們站住!
”
聽到列車員的喝聲,樸晚心裡一緊,走在前面的男人牙一咬,威脅道:“你要是敢回去,你兒子就活不到明天了!
”
“我不回去,你們不要動他!
”樸晚慌忙搖頭。
男人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加快腳步,“快走。
”
列車員和列車長拔腿就追,等追出車廂,早就不見了幾個人的影子。
“喂,我這邊是T7485次動車,你們要求抓捕的犯罪嫌疑人疑似被人劫走了。
”
電話那邊的人問了句:“是在哪裡被帶走的?
”
列車長:“南島前站,封關。
”
·
宗忻背對着電腦屏幕,眯眯眼,對這個結局感到有些意外。
“居然還有人在盯着樸晚?
會是什麼人呢?
”
“别問什麼人了,我的盛副支隊。
”謝遇知擺擺手,“看着不像是同夥,他們這種黑吃黑的買賣,可不隻有咱們公安局盯着。
我猜,那些人帶走樸晚的目的不怎麼單純。
按程江供出的說辭,蜂後裡除已經死亡的女大學生張嬌和送進醫院的李娜,其餘三十個蜂後都被樸晚藏了起來,沒人知道下落。
你盯這個案子盯了一年多,總不能因為樸晚被人劫走,就讓這個案子無疾而終吧?
”
宗忻說:“我當然知道,不找到樸晚,那些被囚禁殘害的婦女很可能就再也無法重獲新生。
”
“那等什麼?
”謝遇知打個手勢,當機立斷,“走,行動。
”
宗忻稍作猶豫,“找領導批個條子,帶上兩把槍吧,有備無患。
”
黃子揚在一邊,聽得頭疼:“老大,小宗,你們倆不是又要單獨行動吧?
我可求求你倆了,這次說什麼都不能這麼搞,萬一再來個半山坡沖下一輛越野,還叫不叫刑偵口有安生日子過了?
”
謝遇知擡手一點,“刑偵口掌握大局的是許隊,怎麼就沒安生日子過了?
”
黃子揚:……
黃子揚轉而去看宗忻,雙手合十放在頭頂求救:“小宗,小白花,祖宗,勸勸老大,勸、勸、他!
”
“要不……”宗忻試探道,“你疼疼你大黃?
”
謝遇知眉毛一豎,義正嚴詞:“操,他用我疼嗎?
他又不是O。
”
黃子揚:……謝謝,的确還沒到為愛做O的地步。
“陳潔,江雯和蘇聃提供的那個号碼,現在還能繼續鎖定嗎?
”謝遇知轉頭看向電腦,眉心一蹙。
陳潔看着屏幕上數據組連接的定位方向,搖頭:“已經完全無法定位了。
”
就在幾個人圍着電腦犯愁的時候,刑偵内部交流群:第321批封閉勤務名單,在所有人的手機屏幕彈出了通知窗口。
大家不約而同掏出手機,準備等誰第一個回複收到,然後黏貼複制,争做拷貝小能手的時候,看到了消息内容。
頂着自己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本人寸照頭像的李副局:誰看到刑偵口副支隊謝遇知,通知他立刻來副局長辦公室!
黃子揚:“老大,你攤上大事了?
”
謝遇知撥拉下手機,看了看通話記錄紅色電話号碼後綴小括号裡的呼叫次數,淡淡道:“手機調了靜音模式,沒聽到李副局電話。
”
黃子揚湊上去看了眼,啧啧兩聲。
怪不得李副局要在封閉勤務群@全體成員,電話呼叫了二十多次,他們老大都沒反應,這次,是真的攤上大事兒了,無視領導奪命連環call,真牛逼!
黃子揚脫口道:“老大,此一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要是被李副局當場咔嚓了,大黃會每年清明給你去燒香的!
”
沉寂片刻,謝遇知面無表情看着黃子揚,冷聲道:“你對這個人世間,看來已經沒什麼留戀了。
”
·
咚咚咚
李副局頭也沒擡,回應了句:“進來。
”
門打開,出現在辦公室的人不止謝遇知,還有宗忻。
黃子揚、宋經、陳潔、陳林,就連外勤小王和老廖也一起跟了過來。
李副局擡眼,看到一屋子人,有些詫異,“你們有什麼事?
”
“我們是來給謝副求情的,剛才我們都跟謝副在一起,他手機調了靜音,沒聽見李副局您的電話。
”
黃子揚首當其沖,先替自己老大作證,開脫罪名。
一屋子人立刻七嘴八舌紛紛開始給謝遇知作證。
“對,我們在追宗犯罪嫌疑人樸晚的行徑方向。
”
一向不怎麼走出網安口,性格沉靜穩重的陳潔忙道。
小王:“我和老廖當時也在場,剛才嫌疑人樸晚忽然失去了追查方向,謝副隊和小宗正跟我們商量怎麼行動呢。
”
“領導,我覺得現在案子比較重要,咱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先以破案為主。
”宋經推推眼鏡,試圖用案子來說服李副局不要因為謝遇知沒接電話,而對謝遇知進行批評和處罰。
李副局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不知道為什麼都在替謝遇知說話,笑了笑,“都說完了?
”
辦公室幾個人面面相觑:“說……說完了。
”
“就剛剛,我在這個網址上,看到了這個。
”李副局收起笑容,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他把筆記本電腦往前一推,“你們也看看吧。
”
三分鐘前,李副局忽然想起省廳領導秦展之前給他說過的話,說他對謝遇知這個人不了解,讓他去暗網看看,重新了解下方尖。
正好今天閑着沒事,他鬼使神差的打開了暗網網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從邊則口中得知的這個原本以為已經廢棄的外網網址,居然打開了。
李副局本來想點進飄紅的置頂貼看看,鼠标未動,暗網畫面卻自動跳轉進了個直播間。
直播畫面有些昏暗,背景牆上挂着幅巨大的歐洲文藝複興時期的名畫《維納斯和丘比特,偷蜜者》,黑藍的燈光下,整幅畫透着股說不出的詭異陰森感。
而這幅世界名畫對面,站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和背着帶有藍色鱗片翅膀的兩歲男幼童,他們的造型和身後的有話裡的維納斯和丘比特别無二緻,甚至,幼童手裡捧着的蜂窩和身上、臉上蜜蜂趴着的位置,也與油畫中絲毫不差。
就像鏡像世界在互相凝視。
黃子揚抿抿唇,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
總不會是在辦畫展吧?
那這畫展看着也太詭異了……
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的謝遇知默默看他一眼,冷聲回道:“暗網的年會,直播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