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子收到鎮北軍回信後,不過三日工夫,便又有一封加急密報傳送入京。
“軍情急報,閑人避讓!
”
驿站斥候騎着快馬,馬背上還插着兩杆飄揚的旗子,馬不停蹄直沖京都城門而去。
戍守在城門口的守衛中,有一人便是此前和鐘衍舟打過交道的邢磊。
他目力不錯,遠遠得便看見了斥候,面色大變,連忙将排隊入城的人群疏散,讓出了一條通道。
斥候路過人群,也沒有慢下半分,馬蹄揚起塵土,濺在了一旁排隊入城的人身上。
“呸呸呸,當官的了不起啊,這麼多人,也不怕撞着!
”有人被塵土濺了一臉,一邊吐着土一邊吐槽道。
一旁有懂行的,忙伸手拽了拽他,低聲提醒道。
“慎言!
那是負責送軍情的斥候,看那旗子的顔色數量,隻有最緊要的軍情才會如此傳遞。
”
邢磊還望着斥候離開的方向,也聽見了百姓的議論,輕輕呢喃了一句。
“北地邊疆,怕是出事了......”
朝堂之上,斥候下馬入内,将密報上呈給德貴後,便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力竭所至,擡下去,喂些加鹽的水。
”太子對軍隊相關很是熟悉,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将斥候擡了下去。
皇帝從德貴手中接過密報看完後,久久無言,面色凝重。
太子見狀,心高高懸起,生怕鎮北軍出了什麼岔子,上前一步問道,“父皇,可是鎮北軍有什麼變故?
”
見太子關切,皇帝反而更為動怒,将手中的密報往太子臉上狠狠一扔。
“你自己看!
堂堂鎮北大軍,竟然被北域人先攻偷襲,還損失慘重!
”
此言一出,太子愣在了原地,二皇子則有些幸災樂禍,垂首遮掩,群臣議論紛紛。
四皇子姜詢則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塔塔洛的乞羅拼了性命将這消息傳回,他也第一時間通過蘇貢安告訴了太子,沒想到還是沒能阻止這初戰大敗。
“不可能,這不可能......”太子滿臉的不可置信,将落在地上的密報撿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認真看了一遍。
結果自然和皇帝所言無二,他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了三日前才收到的舅舅派人送回來的密報。
自己分明提醒了舅舅,舅舅也派人去查探了。
根據兩份密報送回京都的時間可猜測,舅舅派斥候探查虛實再到北域人進攻,也不過短短幾日。
難道那些北域人藏得神不知鬼不覺,竟能在鎮北軍有防備的情況下,還取得先機?
二皇子見狀,故作關切,實則故意挑釁道,“兄長雖受命督軍,不過天高地遠,難料北地局勢變幻也在常理之中,兄長不必喪氣。
”
“二哥慎言!
”姜詢卻在此時開口打斷了二皇子的話,向他投去警告的眼神。
“我軍初戰大敗,死傷的是澧朝的将士,損毀的是百姓的家宅,這種時候,二哥還要火上澆油嗎?
”
“四弟你這扣的帽子,二哥我可是不敢戴的,我這不是關心皇兄,怕他多想嗎......”
二皇子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皇帝呵斥了一通。
“你弟弟說得沒錯,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一旁說風涼話,跟朕滾出去!
”
鎮北軍大敗,本就讓皇帝心煩意亂,此時二皇子說些陰陽怪氣的話,難免讓皇帝更動肝火,半點面子也沒給二皇子留。
二皇子面色變幻,最後憋得通紅,沒敢再作妖,默默垂首,退了出去。
待群臣議論完,最終還是統一了一個态度。
縱使鎮北軍初戰落敗,讓北域人搶占先機,但北域臨時組建的大軍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澧朝操練多年的鎮北軍的。
無論是人數還是實力,以及糧草軍備的充盈程度,都不必太過焦慮,靜觀其變便好。
太子一腦門的冷汗,擦也不敢擦,任由它低落在睫毛上,也拍着兇脯給鎮北軍做保。
“父皇,大臣們所言不錯,北域人狡猾,但不過是咱們澧朝的手下敗将,舅...輔國大将軍,下一次定然會傳來捷報的。
”
此事所有大臣都出聲表态,隻有田首輔一直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沒有開口。
皇帝冷冷地睨了一眼太子,最後将目光落在田首輔身上,“田愛卿以為如何?
”
太子見狀,立刻緊盯着田首輔,生怕他站在二皇子那頭,來挑自己的刺。
但出乎他的意料,田首輔緩緩開口,卻沒有說什麼刺耳的話,反而幫他說了句好話。
“臣以為,輔國大将軍在北地率鎮北軍駐守多年,經驗老道,老馬縱失前蹄,也不會在一個坑裡栽兩回。
”
有了群臣的安慰和鼓舞,皇帝才算略平了心緒,為甯軍心,暫且沒有下旨譴責宇文拓,而是返回一封密報,以茲鼓勵。
太子見結果不算太糟糕,總算松了一口氣。
散朝時,姜詢主動找上太子,出言提醒,“皇兄,雖然鎮北軍實力确實強勁,但北域人此番聯盟也t不可小觑。
皇兄既然有督軍之責,不妨提點輔國大将軍,更穩妥謹慎些才是。
”
适才朝堂之上,太子自覺丢了臉面,哪怕姜詢剛剛幫自己訓斥了老二,他也沒有幾分好臉色。
“四弟,你幫着孤訓了老二,孤自然會記在心裡。
但是鎮北軍的事,父皇既然交給了孤,那你就不該僭越。
”
太子非但沒有将姜詢的話聽進去,反而認為姜詢是在觊觎自己的督軍的權力。
話不投機,姜詢也沒有執意再勸,沖太子拱了拱手,便拂袖離開了。
目送姜詢離開,太子緩了緩氣,朝着殿門的方向追趕而去,叫住了正要離開的田首輔。
“田相留步。
”
田首輔聽見太子的呼喚,頓住腳步,回頭俯身行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
“吩咐談不上。
”太子收斂起适才的戒備和怒意,轉而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意。
“孤隻是想多謝田相,适才在殿上仗義執言。
”
田首輔聞言起身微笑,“不過是臣之職責罷了,殿下言重了。
”
太子見田首輔态度依舊疏離,也不洩氣,隻是又提點了一句。
“良禽擇木而栖,田相聰慧,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
”
田首輔攏着寬大的衣袖,似笑非笑,又似憨直,将這話圓滑地還了回去。
“澧朝茁壯如參天大樹,臣等自然為其所栖。
”
見田首輔軟硬不吃,太子也沒再繼續多言,老二如今已是大不如前,甚至變得更為蠢鈍。
将田首輔拉攏在自己麾下,是遲早的事。
太子沖田首輔略略擡首,意味深長道,“那咱們便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