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殷鹿竹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卻不曾注意到站在陰影裡的顧庭芳和時越。
凸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時越皺緊了眉頭,“君上,你說殷世子說的可是真的?
”
“呵呵!
”
顧庭芳涼薄的扯了扯唇瓣,“這個人的嘴裡什麼時候有過一句真話了?
”
真真假假的,讓人捉摸不透,若不是能聽到他心裡的聲音,此刻,自己隻怕如同旁人一般,早已經被他蠱惑了。
“君上,那東臨王是否要殺?
”
顧庭芳側目朝着關押東臨王的方向看了過去,片刻的沉默之後才道:“放了,命人暗中觀察,若有要離開大殷的迹象便殺了。
”
“是。
”凸
時越應了一聲。
“屬下現在就去将人放了。
”
“嗯。
”顧庭芳點了點頭,擡腳緩步走了出去。
殷都城裡,正午的日光正值韶華盛極,殊不知盛極反趨于衰朽,絢爛之極反歸于渙滅。
東臨王被無罪釋放,所有人都敢感歎君上的仁慈寬宥。
東臨王意圖叛國都被無罪釋放,了見君上對其的重視程度,于是,朝臣都來踐行。
東臨王全家被時越親自迎出了地牢。
凸
頭頂的陽光刺眼,東臨王卻是仰起頭貪婪的任由日光照射,這麼好的陽光,他以為,往後都會見不到了。
也是,君上這麼做便是要讓其餘的兩大藩王看看,臣服便能活着。
隻要那其餘的兩大藩王不滅,他便能好好的活着。
沈南箫走上前來,他微微颔首,“王爺。
”
看着眼前清風霁月一般的男人,東臨王也點了下頭,“勞煩相國了。
”
東臨王擡眸看去,目光飛快的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卻是沒有看到那殷鹿竹。
他輕哼一聲。
凸
不過是個陰險小人,在絕對的皇權跟前,他也無可奈何。
“王爺。
”沈南箫淡淡的看着他,語氣輕緩,卻透着一股淡淡的威脅之意。
“好生活着吧,北國,便不必去了,也免得讓君上為難。
”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東臨王連忙應下,“先前是老夫一時受到了北帝的蠱惑,往後,便隻想安心做個閑散王爺了。
”
說着,他看向身側的東臨王妃,“妻兒還在身邊,老夫便已經知足了,還望相國代老夫向君上道謝。
”
沈南箫點了點頭,他微微餓側開身子,讓東臨王過去。
可誰知,東臨王剛走出兩步,身側的東臨王妃卻突然吐出了一口鮮皿。
凸
他瞳孔一縮,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淩子言口中也吐出了鮮皿。
“子言!
”
“夫人!
”
衆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了,沈南箫瞳孔乍然一縮,“傳禦醫!
”
“相國……”
東臨王張了張口,話音未落,瞳孔忽然一縮,整個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沈南箫連忙上前,指腹輕輕探了探鼻息,他整個人乍然僵住了。
凸
“死了。
”
衆臣驚的後退一步,個個臉色煞白,卻是誰也不敢說話。
禦醫很快便到了,驗過之後才回禀道:“回禀相國,是鸩毒。
”
沈南箫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傅姑娘,你終究還是動手了。
第585章
朝臣很快的便散了,可人人都心有餘悸。
雧
君上是去過地牢的,随後東臨王便被釋放,卻中了鸩毒。
這鸩毒可是宮廷善用的毒,東臨王的死因似乎在瞬間就明朗了起來。
是君上!
君上身為一國之君,根本就不會讓有叛國之心的人活着,君上之所以這麼做,便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這便是叛國的下場。
一時間,朝中人人自危,誰也不敢忤逆天威,生怕觸怒了王座上的顧庭芳。
奉安殿。
殷鹿竹坐在院子裡,院裡一株花樹開滿了花,在盈盈月色下,遙望如雲霧般缥缈,那香氣,透過窗棂,沁入到室内,馥t郁芬芳。
雧
正是花開之時,桃之夭夭,綴滿了花枝,密密實實的,将奉安殿點綴的有些暖意。
沈南箫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殷鹿竹,她的笑容,在一樹的胭脂火中,格外冷然。
沈南箫緩步走了上來,他在殷鹿竹對面坐下。
殷鹿竹挑眉看了她一眼,屏退了左右。
她親自給沈南箫倒了一杯茶。
許是不太專心,那茶水滑溢滿了出來,汩汩流到鋪着紅色緞子桌布的圓桌上。
沈南箫看着眼前與他記憶裡完全不同的那隻手有些微愣,過了會兒他才擡眸看向殷鹿竹。
雧
他菲薄的唇瓣輕輕抿了下,“傅姑娘,便不能放下家仇麼?
”
“傅禦史的心願一直都是天下太平,大殷永盛,你這般行事,會讓大殷生出戰亂的。
”
沈南箫的話傳入耳朵,讓殷鹿竹怔了怔。
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酸澀。
是不是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
還是說,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已經大義凜然到可以為了這大殷天下,秉去所有的雜念,私仇。
在沈南箫的目光之下,殷鹿竹拿起面前的茶盞輕輕的喝了一口。
雧
“相國,你說我活着是為了什麼?
”
她的話讓沈南箫眸色有一瞬間的凝固,他唇瓣輕輕顫動,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低垂着頭,嗓音有些喑啞。
“傅姑娘……”
“相國往後還是喚我世子吧。
”
殷鹿竹語氣冷漠,帶着拒人千裡之外的疏離。
“相國若是容不得我報家仇,你知曉我的弱點,用這個要挾我便好。
”雧
沈南箫狼狽的垂下頭,嗓音沙啞,“你明明知道我舍不下心腸這般對你,你卻還……”
殷鹿竹看着他,也不言語,之後才悠悠的歎息一聲。
“相國,公主是個很好的女子,你當珍惜他,莫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兒。
”
“你呢?
”
沈南箫直視着殷鹿竹,他一雙墨色瞳孔裡,像是萦繞了一層風煙。
見殷鹿竹不說話,他又道:“你呢,傅姑娘?
”
“我心悅姬硯沉,若以後要嫁為人妻,便嫁姬硯沉好了。
”雧
殷鹿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重重砸在沈南箫的兇口上。
頃刻間他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什麼狠狠碾壓過一般疼到了骨髓裡。
他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搖搖欲墜。
“知道了,殷世子。
”
第586章
沒有再多言,沈南箫踉跄的朝着奉安殿外走。
酭
瞧着他離去的背影,殷鹿竹眼波微微閃爍了一下,終是一言不發。
殷鹿竹歎息一聲,在軟榻上重新躺了下來。
正在這個時候,青蘿快步走了進來,“世子,歲宜公主來了。
”
青蘿話音剛剛落下,就見喬歲宜大步走了進來,她身後的仆從帶着許許多多的禮品,轉瞬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殷鹿竹一臉茫然的看着她,心中不解。
喬歲宜來到她跟前坐下,臉上的笑容明媚,“殷世子,皇兄坐在那個位置,有許許多多的不得已,希望你不要計較。
”
看着眼前的喬歲宜,殷鹿竹不由得有些恍惚。
酭
初見之時,這個人一身清冷的氣度,讓人不敢接近。
可慢慢的,她發現,這個生長在皇城裡的公主,冷漠隻是她堅硬的保護殼,實則,人很善良,内心炙熱如火。
這般的人,應該能有一個好的生活,好的結局。
而不是将所有的心皿放在自己這麼一個沒有未來的女子身上。
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殷鹿竹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公主進來的時候,遇到相國了麼?
”
聞言,喬歲宜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
“遇到了。
”酭
“公主似乎有心事?
”
“殷世子,我們一起經曆了這麼多的事兒,還換不來你一句名字麼?
”
“自然,我把你當成至交好友,也希望你能夠幸福,你心悅了相國許久,如今好不容易達成所願,該彼此珍惜才是。
”
喬歲宜衣袖底下的手輕輕的緊了緊,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有些難言的鈍痛。
許久之後,喬歲宜才有些落寞的開口,“殷世子,你一定是覺得,像我這般的女子,朝三暮四,是不是特别招人厭煩?
”
“怎會?
不喜歡你的人,你便是對一個人從一而終,人也隻會覺得你傻,若是喜歡你的人,你便是朝三暮四又如何,與人何幹?
”
喬歲宜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酭
她一把抓起殷鹿竹的手,“殷鹿竹,若我與相國和離,你願意娶我麼?
”
瞧着她眼底的興奮,殷鹿竹臉上神情僵住。
她将自己的手自喬歲宜的手裡抽了回來,“不會。
”
“為,為什麼?
”
喬歲宜看着眼前的殷鹿竹,有一瞬間的反應不過來的,他方才的意思,不就是喜歡自己麼?
還不待殷鹿竹說話,喬歲宜便輕哼一聲,有些諷刺的開口,“可别說你喜歡男子的鬼話!
”
殷鹿竹看着喬歲宜,她唇瓣輕輕張了張,最終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酭
可是,她分明有無數的理由拒絕喬歲宜,可以讓她對自己死心,可這樣,勢必會讓她傷心。
這些,明明都與自己無關,可是看着眼前的喬歲宜,殷鹿竹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忍。
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被人傷害有多痛苦。
這世間對女子本就有許許多多的不公之處,她對任何人都可以不餘遺力的去算計,去哄騙,可是對于眼前這個同為女子,幫助了她許許多多的喬歲宜,忽然就狠不下心了。
第587章
她傅绾笙那一季的花已經謝了,夜幕倉促過往,再一次迎來黎明,但那昭昭日月下的世界裡,再也覓不見昨日的那片花海。
話
可喬歲宜,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殷鹿竹直視着喬歲宜。
“公主,我乃女子之身。
”
奉安殿,死一般岑靜。
喬歲宜平靜無波的看着殷鹿竹,那一個眼神,顧盼流轉間,恰若蝴蝶扇動翅膀,撲落花瓣上的露珠,叮咚一聲,打在水裡,蕩起圈圈漣漪,泛濫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哈哈哈哈哈!
”
喬歲宜忽然就笑了起來,笑的眼角眉梢都帶上了淋漓盡緻的笑意。
話
“殷鹿竹,你總是這般幽默。
”
她話音剛剛落下,殷鹿竹便朝着她傾近幾分。
瞧着殷鹿竹這近在咫尺的面容,喬歲宜莫名的紅了臉頰,下一刻,殷鹿竹卻執起她的手,輕輕的覆在了自己兇口的位置。
喬歲宜臉上的笑意在這一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她驚愕的仰起頭,看着眼前的殷鹿竹,她險些忘記了呼吸。
怎麼會?
這楚湘王府的世子殷鹿竹,她竟然是女子之身。
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歲宜才顫抖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可是欺君大罪,你便這般告訴我,便不怕我會告訴皇兄麼?
”
“殷鹿竹,若是皇兄知曉你為女子之身,定會借機發難的。
”
“人生在世,總有許許多多的迫不得已,可是,我信公主。
”
我信公主。
這锵锵有力的四個字傳入耳朵,似乎震得喬歲宜有些暈眩。
四目相對,片刻之後,喬歲宜忽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步伐有種說不出的慌亂。
上了馬車,她身邊的宮女錦悅才忿忿不平的開口,“公主,這殷世子欺騙公主,真是罪該萬死,便該告訴君上,讓君上嚴懲于她。
”話
聞言,喬歲宜涼涼的目光在錦悅的身上掃過。
“從始至終,都不過是本宮的一廂情願罷了,她又何曾欺騙過本宮什麼,倒是我很佩服她。
”
“佩服她?
”錦悅一臉茫然,“公主佩服她什麼呢?
”
“佩服她一個女子,卻做了許許多多我從來想都不敢想的事兒,佩服她有雄心壯志,佩服她明知道這是自己的死穴,一旦告訴旁人,便會有災禍,可她還是告訴我了。
”
“錦悅,她是當真将我當成好友的,便是為她這番心意,我也定然不會辜負的。
”
“錦悅,如她這般的人,便是做不了夫妻,我也想将她當成一生的知己好友來相待。
”
“所以,你今日聽到的這些,從此刻起,便全部爛在肚子裡,誰也不可以透露半個字,便是皇兄也不行。
”話
錦悅點了點頭,她四指并攏:“奴婢以過世的母親發誓,絕對不将今日所聞透露半個字,若有違此誓,定讓黃泉之下的母親不能安甯。
”
喬歲宜沒有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靠着馬車,閉上了眼睛。
殷鹿竹,原來當真是女子。
從前隻覺得她男生女相,沒有絲毫的男子氣概。
可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卻覺得,她比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都要勇敢果決。
第588章
可便是為了她這份難得,這份跳出俗世的不羁,她也定然要好好的守護着殷鹿竹。
謭
……
姬硯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奉安殿,瞧着躺在軟榻上的殷鹿竹,他沉沉的歎息了一聲,眼睛裡滿是不贊同。
“你實在不該将自己的女子身份告訴她的。
”
挑眉,殷鹿竹朝着姬硯沉伸t出了手,後者盯着這遞到眼前的手,最終還是握住了。
“放心吧,我相信她。
”
姬硯沉微不可聞的歎息,“你便是太容易相信旁人。
”
殷鹿竹沒有再說話,隻是目光仿若沒有焦距的看着别處。
謭
她信喬歲宜,因為她有她自己的驕傲,而她們,事實上也是同一種人。
可即便喬歲宜當真要将此事告知顧庭芳,自己也有辦法保全整個王府。
任何人都會輕視女子,包括顧庭芳。
如若他知曉自己是女子,也一定會選擇讓她承襲爵位,隻是這般,會有許多的不服,她走起路來格外的艱難。
可隻要能讓顧庭芳放松警惕,這女子身份的曝光又怎能說是一件壞事呢。
一時間,誰也不曾說話,殷鹿竹看着遠方,姬硯沉看着她。
遠處橫着的青山就像是美人黛色的眉透出嬌俏,殷都的煙霧濃郁得像是美人的鬓發。
謭
“我總覺得,你有許多秘密。
”
沉寂中,姬硯沉的嗓音輕飄飄的傳入了耳膜。
殷鹿竹看向他,唇角勾勒出了笑容的弧度,“這人生在世誰又能沒有秘密麼?
你沒有麼?
”
聞言,姬硯沉輕輕的扯了扯唇瓣,“自然是有的。
”
“我知道你有秘密,可我從不問你,我隻需知道,你不會害我便行了,同樣的,你也需知曉,我絕不會害你。
”
陽光緩緩将整個奉安殿的院子照的暖暖的。
姬硯沉有些恣意的擡起頭,任由金色的陽光灑在身上,隻覺得周身都傳來一陣暖意。
謭
這個時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好好的享受過陽光。
因為前朝儲君的身份,這些年來,他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謹慎,不敢肆無忌憚的在陽光下行走,生怕一個不慎,便為所有的人帶來的滅頂的災害。
殷鹿竹瞧着姬硯沉白皙的面容,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狹長的眸子輕輕閃爍了一下。
她剛準備說點什麼,就見長桉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行了一禮,有些忌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姬硯沉。
“有話直說吧,他不是外人。
”
殷鹿竹的一句‘他不是外人’讓姬硯沉心弦微動。
謭
長桉也就沒有再糾結,直接道:“少府監進宮了,他說庫部司管理的兵器火器被盜,經過查找,發現了前朝餘孽的蹤迹,這些兵器便是被他們所盜。
”
姬硯沉瞳孔驚愕的一縮,寬綽衣袖底下的手第一時間便捏緊了起來。
這絕不可能!
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會妄動的。
再者,這些年來,他們自己制造的兵器已經很多了,根本不必去搶奪,尤其是搶奪大殷朝廷的,這明擺着不是打草驚蛇麼?
第589章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是他所不知道的。
峀
殷鹿竹沒有注意到身畔姬硯沉的神色,她眉頭蹙了起來,“少府監親自回禀的麼?
”
長桉點了點頭。
殷鹿竹沉吟了片刻,有些迷茫的開口。
“兵部之下是兵部司、職方司、駕部司、庫部司,其中庫部司負責天下軍州之戎器、儀仗、鹵簿法式,庫部司隻是負責管理,具體制作由少府監或軍器監負責,少府監和軍器監,不在六部之内。
”
“怎得此刻,庫部司出了事,不是兵部尚書前去禀報,而是一個不在六部之内的少府監呢?
”
長桉搖了搖頭。
“屬下也不不知道其中緣由。
”峀
“丢失了多少?
”
“半數之多。
”
殷鹿竹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兵器若落到有心之人手裡,必然會掀起不小的波瀾。
”
“算了,先看看再說吧,此事,我總是覺得沒有那麼簡單的。
”
“是。
”長桉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殷鹿竹也重新躺了下來,整個人沐浴樣陽光之下,暖洋洋的。
姬硯沉卻是站起身,“我院中還有草藥在晾曬。
”峀
丢下這樣一句,也不等人說話,姬硯沉便迅速的離開了。
姬硯沉回到西苑,夜楓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見他回來,夜楓連忙下跪,“請主子責罰。
”
“出什麼事兒了?
”
姬硯沉尋了一個舒适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才雲淡風輕的開口詢問。
夜楓半跪在地上,聽見聲音,他這才擡起了頭,“都是屬下的錯,當時無意間看見有兩車兵器運往了同洲,咱們的據點又是必經之道便劫了。
”
“可馬上朝廷便派人來圍剿,已經有兄弟被抓進去了。
”峀
“朝廷對我們素來都是必殺之而後快的,眼下,隻怕沒有藏身之地了。
”
夜楓慚愧的低下頭,“都是屬下的錯,若不是屬下帶人劫了那兩車兵器,也不會有今日的事兒。
”
姬硯沉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一時間,偌大的屋内寂靜無聲。
夜楓也不敢吭聲,就這樣跪在地上。
許久之後,姬硯沉才問道,“你說,劫了多少?
”
“兩車。
”峀
“可少府監入宮回禀的,卻是被前朝之人搶走了庫部司半數之多,眼下朝廷震怒,正在四處抓捕。
”
“這不可能!
”
夜楓臉上劃過一抹焦急,“半數之多的兵器,我們便是有這個膽子,也無法在一夜之間将那些東西搬走,并藏起來吧?
”
“看來,是大殷内部出了問題,卻意圖要我西姜衆人背了這口黑鍋。
”
“主子,那關在地牢的人,便不管了麼?
”
姬硯沉搖了搖頭。
“大殷中人一定會用他們的性命來要挾我們就範,你們先藏起來,我且看看再說。
”峀
夜楓抿了抿唇瓣,“姬萱帝姬也被抓了。
”
“什麼?
”
姬硯沉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哪裡還有先前的雲淡風輕,有的,是深不見底的陰霾。
“姬萱帝姬不滿大殷中人給我們西姜衆人亂扣帽子,便提劍去劫獄了,眼下,已經被一同關押了。
”
第590章
姬硯沉閉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詣
他隻覺得身心俱疲。
複國這條路,本就困難重重,可為什麼,還是有人要這般沖動?
“主子……”
“我會去救,你帶他們躲起來。
”
“可是那皇城地牢守衛森嚴,根本進不去的。
”
“退下吧。
”
姬硯沉聲音帶着一股深深的無力,就連那眼角眉梢都挂上了清晰可見的疲憊。
詣
他找了一個位置無力的跌坐下來。
姬萱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答應過父皇母後,便是拼了自己這條命,也要護着姬萱平安長大。
夜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主子……”
“退下吧。
”
姬硯沉沒有要多說話的意思,夜楓便也憂心忡忡的退了下去。
夜幕漸漸的降臨,姬硯沉孤身一人縮在屋子裡,也不曾點燈,半晌之後,他輕輕的将自己環抱住。
他心中一片荒蕪,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事兒全部都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詣
所有人都告訴他,他的使命便是帶着西姜衆人完成複國。
可是這些年來,大殷在顧庭芳的治理下,國富民強,四方安定,無人敢犯。
可當年的西姜呢?
權臣當道,腐朽不堪,民間更是怨聲載道,四方邊陲更是蠢蠢欲動,可最終導緻西姜滅亡的原因卻是父皇母後的昏聩。
這樣的國家,便是複了又有何用?
從前,他總是覺得,忍一忍這短暫的一生也就過了。
人生在世,總要有一個目的地,總有一個讓自己活着的目标。
詣
他也一直将複國當成了自己畢生的信念。
可是……
後來遇到了殷鹿竹,讓他這一眼看到頭的日子裡也多出了别的指望和期待。
他想要尋一個世外桃源,讓西姜衆人在那裡安樂一生,誰也不要為複國所困,也不他們白白的付出生命而去完成旁人的夢想。
可有些事兒,便是這般做不得數,由不得己。
上蒼待他終究還是殘忍的,每次都給了他美好的希冀,可最後卻又親手将這希冀從他的手心奪走。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有腳步聲走了進來。
詣
以為是夜楓去而複返,姬硯沉沉聲道:“我不是說過别來打擾麼?
”
他話音落下,那腳步聲頓時便停住了。
然後,又走上前來。
姬硯沉皺着眉頭,然後就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殷鹿竹在他跟前蹲了下來,她一雙黑眸晶亮如畫,“姬硯沉,你不開心麼?
”
“沒有,世子。
”他嗓音冷硬。
殷鹿竹湊近了他幾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便告訴我,我會幫你的,我希望你永遠都不必被任何人任何事而困擾。
”詣
聞言,姬硯沉身子微微一顫。
也在這一瞬間,他眼眶忽然就濕了。
這些年來,經曆了無數的苦,受了無數的傷痛,可也到底不曾流過一滴眼淚。
可不知為何,這人不過一句簡單而平常的話,卻在他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殷鹿竹剛剛收回手,就感到了手背傳來一陣涼意。
她詫異的看向姬硯沉。
黑夜裡,她無法看清他的模樣,卻知道,這個男人,他哭了。
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