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至中秋。
八月十五日申時時分,張寶兒信步走進永和樓。
他沒有找地方坐下,而是穿過大學徑直去了後院,小二知道他是掌櫃的熟人,也并沒有阻攔他。
陳松和于氏早已在後院等他了,張寶兒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于陳松:“叔,這是我專門孝敬您的!
”
張寶兒在心中已經把陳松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前幾次來的時候,已不再稱呼陳松為陳掌櫃,而是改口叫了叔。
“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買這麼貴的東西!
”陳松故作不悅道。
陳松真的是發自内心喜歡張寶兒,他覺得與張寶兒非常有緣,張寶兒身上有着自己當年的影,他甚至與于氏偷偷商量過,想把張寶兒收為義子,在他們百年之後,也好将永和樓交到張寶兒手上。
基于這樣的心思,于氏自然也對張寶兒疼愛有加。
張寶兒給陳松送了禮物,自然也不會忘記于氏,他恭恭敬敬遞上一個精緻的小盒:“嬸,這是孝敬您的,彩雲坊的上等胭脂!
”
“你這孩子,嬸都這把年紀了,哪還用得上這些玩藝!
”口中雖然這麼說,可于氏臉上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陳松指着裡屋道:“今日是中秋,走,進屋!
你嬸做的菜已經上桌了,咱爺幾個今兒可得要好好喝幾盅。
”
“咱爺幾個?
”張寶兒奇怪地地問道:“叔,今日還有别人嗎?
”
“進屋你便知道了!
”陳松神秘兮兮道。
張寶兒一進屋便看見了四個人,他頓時愣住了。
侯傑先站起身來,一臉燦爛道:“寶兒,每年中秋都是咱兄弟倆一起過的,今日又是中秋了,陳叔專門到慈恩寺接我來,說是要與你一起過中秋,我便先來一步了。
”
“是呀,寶兒,我也跟着沾你的光了,順道把楊珂也帶來了!
”岑少白笑着附和道。
“師父!
”黎四小心翼翼道:“是陳掌櫃硬拉着我來的,您不會生氣吧!
”
陳松夫婦笑吟吟地望着張寶兒,張寶兒心中不由淌過一陣暖流,他沒想到陳松夫婦竟考慮的如此周詳。
他沖着幾人笑道:“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本想着從叔和嬸這離開再去看你們呢,這下省事了,咱們大團圓了!
”
說到這裡,張寶兒眼圈莫名一紅,他朝着陳松夫婦深深施了一禮:“叔,嬸,寶兒謝過您二位了!
”
陳松趕忙扶起張寶兒,拍着他的肩頭道:“傻孩子,叔和嬸都把你當作自家人,你謝個什麼勁?
”
于氏眼圈也是一紅:“說的是,你這孩子,咱過節呢,你卻好端端惹嬸哭!
”
張寶兒抺了一把眼睛,臉上帶笑道:“都怪我,嬸說的對,今日過節應該高興不是,你們且等着,我去買酒,今兒咱們一醉方休。
”
“酒叔這早備好了!
”陳松故作不滿道:“叔是開酒樓的,還能讓你去買酒,這不是打叔的臉嗎?
”
衆人在桌上坐定,于氏将桌上扣着的菜盤子揭下,香氣頓時傳來,讓張寶兒饞涎欲滴。
張寶兒也不客氣,率先撕了一隻雞腿,三兩下就吃光了,就像數日沒吃飯一樣。
吃罷雞腿,張寶兒用袖子擦擦嘴,便又瞄向了下一道菜。
見張寶兒如此,侯傑也同樣大快朵頤,一點也不亞于張寶兒的風卷殘雲。
岑少白畢竟是讀書人出身,本來還有個斯文架子,可也架不住如狼似虎的張寶兒與侯傑,一急之下也加快了速度。
與他們三人比起來,黎四就拘謹了許多,他隻是夾着菜慢慢品嘗。
楊珂似乎心事很重,也吃的很慢。
張寶兒不經意瞅了楊珂一眼,他猜得出來,楊珂肯定是在思念胭脂姑娘。
陳松與于氏基本上就沒動筷子,看着幾人,他們臉上露出了一抺笑意,似乎看他們吃飯比自己吃都香。
于氏在一旁嗔怪道:“寶兒,你慢點吃,嬸這的飯菜管夠!
”
終于,張寶兒滿意地拍了拍肚皮,陳松這才逮着了空,問道:“寶兒,這些日子在賭坊過的如何?
”
張寶兒也不隐瞞,将自己近來的狀況原原本本地講于了陳松。
末了,張寶兒歎了口氣道:“按理說,這日子也算不錯,可我心裡總不是個滋味,這好象不是我想要的。
”
于氏在一旁開解道:“寶兒,人要知足,你現在這樣好些人想要還沒有呢,可莫貪心呀。
”
“嬸說的是!
”張寶兒吐了吐舌頭,端起酒杯對陳松夫婦道:“叔,嬸,寶兒敬二老一杯!
”
三人将酒喝了。
陳松神情凝重,對張寶兒道:“寶兒,有一句話叔得要提醒提醒你,這天通賭坊是魏先生名下的,也是太平公主的,在賭坊你萬不可胡亂造次,犯了忌可是要惹下殺身之禍的。
”
張寶兒見陳松如此慎重模樣,知道他是為自己好,趕忙點頭道:“叔,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
岑少白在一旁插言道:“我聽說,整個長安城是兩個半女人的天下!
太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想不到這天通賭坊竟是太平公主的産業!
”
岑少白每日隻顧忙着生意,從不去賭坊,自然不會知道。
張寶兒好奇地問道“我隻聽說長安城是太平公主與安樂公主這兩人的天下,怎麼又冒出半個來,岑大哥,這半個又是誰?
”
陳松插言道:“岑公子說的沒錯,是兩個半,那半個嘛,便是昭容上官婉兒!
”
上官婉兒,張寶兒在後世時聽說過,好像是大唐的一個才女,但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
張寶兒又問道:“太平與安樂二人作為公主有權有勢也就罷了,那上官婉兒不過是個昭容,怎麼也算得上半個?
”
陳松搖搖頭:“這具體的叔就不知道了。
”
“寶兒你有所不知,上官婉兒在讀書人當中,那可是頗有名氣,她的事情我倒知道一些!
”岑少白解釋道:“上官婉兒的祖父是高宗時的宰相上官儀,後因罪誅連全族,上官婉兒的母親鄭氏帶着剛剛出生的她配入掖廷為奴。
則天皇後當政時,召見年僅十四歲的上官婉兒,當場出題考較。
婉兒對答如流,文章須臾而成,武後甚是喜歡,免去奴婢身份,令其掌管宮中诏命。
武後稱帝之後,诏敕多出其手者,時稱“‘内舍人’。
中宗當政後,上官婉兒深得中宗、韋後信任,拜為昭容,上官婉兒專掌起草诏令,兩朝皆内掌诏命,故而被朝臣稱為‘巾帼宰相’!
”
岑少白是讀書人出身,對上官婉兒這樣的才女,知道的頗為清楚,為張寶兒介紹的很是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