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内侍宦官隔門來報,說梁郡公李孝逸有急事求見。
武則天與薛紹該議的事情都說得差不多了,于是宣他入内。
李孝逸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善仿佛帶着怒氣,參拜天後之後一眼見到薛紹,頓時道:“薛公子也在這裡?
正好,正好,老夫真是要氣煞了!
”
薛紹不禁有點愕然,李孝逸既是官長算來也是爺爺輩的人,于是對他拱手拜了一揖,問道:“李梁公如此憤怒,可是薛紹做錯了什麼得罪到你老人家了?
”
“不不,你沒犯錯,隻是事情多少與你有關!
”李孝逸連喘了幾口大氣,說道,“天後娘娘,老夫方才在宮門前遇到左羽林衛将軍李尚旦。
老夫想起昨日天後交辦的事情,于是就對他說了一說,想要把薛楚玉征調到左奉宸衛來。
不料李尚旦又臭又硬非但不肯放人,當場還把老夫給數落了一陣,真是氣煞老夫也!
”
武則天雙眉緊擰,“他怎麼說的?
”
薛紹心中一凜,李尚旦不放薛楚玉?
“他說,羽林衛是皇家禦率,從來不與南衙十六衛互通往來。
薛楚玉本人更是北衙一員猛将他正想予以提拔重用,斷然沒有可能将他讓給左奉宸衛。
”李孝逸氣鼓鼓的道,“話說到此處,也就罷了。
可那李尚旦偏偏還大放厥詞,說老夫身為李唐宗室長輩不以忠于陛下為意,隻知吃裡扒外一心侍奉女主,簡直就是宗室之辱。
天後你聽聽,你聽聽他都說了一些什麼混帳話!
”
“真是豈有此理!
!
”武則天勃然大怒,一掌拍到了桌案之上!
“李尚旦,的确是有些過份了。
”薛紹說道,“他不放人也就算了,在下人微言輕不敢與他相争,大不了不要薛楚玉這個親随就是了。
但是李梁公可是他的爺爺輩,他竟敢如此輕蔑甚至還辱及天後,實在是不可理喻!
”
“李尚旦,真乃豎子匹夫也!
”李孝逸氣得渾身直抖,咬牙切齒道:“天後,此人不除當是肘腋之患!
”
武則天也正在氣頭之上,但是聽聞李孝逸此語眉宇一沉猛然一擡手。
李孝逸連忙收聲拱手一拜,“老臣失言,天後恕罪!
”
薛紹也就不再多言了,心想李尚旦這人的存在不僅僅是武則天的肘腋之患,對我而言也是一隻攔路虎。
薛楚玉一個七品隊正他也拒不放人,由此可見李尚旦已經把我視為天後一黨了。
這以後講武院要在北衙那地方發展壯大,肯定是難上加難,要想推行北衙講武更是阻力重重。
這将極大的影響我淘取仕途上的第一桶金!
“你二人都稍安勿躁,姑且先作忍讓。
”武則天很快恢複了平靜,說道:“李尚旦貌似儒雅實則狂傲,他仗着有陛下的寵信與撐腰,當真是誰也沒有放在眼裡。
薛楚玉的事情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要把講武院給建起來。
薛紹你聽着,越是困難阻力越大,你就越要把講武院辦好,讓它牢牢的釘在北衙。
目前你們盡量不要和李尚旦發生任何的正面沖突,本宮也會想辦法安撫他,讓他不要給講武院制造麻煩。
”
李孝逸長歎了一聲,對武則天拱手長拜,“天後受制于人被宗室豎子所辱,老臣真是羞愧無顔哪!
”
“李梁公,你大可不必自責。
”武則天微笑道,“本宮知你一向忠心耿耿而且頗富長者之風,曆來就在宗室之内受人敬仰極有威信。
李尚旦那個得勢張狂的豎子敢面折于你并辱及本宮,日後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
“天後聖明!
”
武則天籲了一口氣,說道:“李梁公,其實本宮很早以前就給陛下提過,想讓你來統領北衙禁軍,陛下當時也沒拒絕。
但後來不知為何,偏就讓那李尚旦捷足先登了,陛下出于安撫才讓李梁公身兼南衙兩衛将軍之職。
本宮每每思及此事,心中都是一片懊悔啊!
”
薛紹心中一凜,原來李孝逸與李尚旦一起争過“北衙統帥”,現在肯定也還在争,難怪二人勢同水火!
李孝逸說道:“天後,老臣以為眼下最要緊的,是要謹防李尚旦在陛下那裡進獻讒言挑撥離間。
萬一陛下誤以為天後想要奪取北衙兵權,那可就……”
薛紹心想,看來李孝逸真是武則天的心腹,他對“講武院”的事情想必是知之甚詳,說不定還是最初的謀劃者。
他這個擔心也很有覺悟,萬一李治當真這樣聽信認為,那武則天和我們這些但凡跟“講武院”有關的人,可就都有危險了!
“李梁公所慮甚是。
”武則天的表情雖是嚴肅,但沒有半點的慌忙,她說道:“但是你放心,本宮豈會被李尚旦那種狂悖小人置于死地?
”
李孝逸不禁愕然,“莫非天後早就與陛下提過,新建講武院衙門與推行北衙講武的事情?
”
“當然是,該提的提過了,不該提的沒有提。
”武則天神秘莫測的微微一笑,說道:“至少,可以防備李尚旦用一些妄自揣度讒言,去陛下那裡挑撥離間!
”
薛紹一聽,高手,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尚旦的過激反應并不在武則天的預料之外,因此武則天肯定早就在李治那裡打過預防針了。
至于她怎麼打的這一針,那就是二聖之間的事情了。
李尚旦如果當真氣乎乎的跑到皇帝那裡去告狀,反而會有可能落得一個挑撥離間的嫌疑!
“那老臣可就放心了!
”李孝逸如釋重負的長籲一口氣。
“話雖如此,出于穩妥起見本宮還是得要去含冰殿面見陛下,當面陳叙一番。
”武則天說道,“趁機也要安撫一下那個李尚旦,免得他從中作梗為害講武院。
”
“天後聖明!
”薛紹與李孝逸一同拱手來拜。
武則天略微點了點後,說道:“今後,本宮還要多多仰仗二位愛卿的鼎力相助,望勿推辭!
”
“臣謹當效命!
”二人一同應諾。
薛紹心想,至少目前看來,武則天在軍方還真是沒有什麼勢力,想必是李治一直都把軍權抓得死死的。
眼下,我與李孝逸倒成了她的重點拉攏與培養對象了。
這是好事!
武則天在軍武一方的勢力越是單薄,就越代表我大有用武之地!
“對了!
”李孝逸突然道,“老夫早已吩咐過左奉宸衛的人,今日午時要在衛府之中為薛驸馬接風洗塵。
眼看着時間快到了,我們就一同回衛府吧!
”
薛紹拱手拜了一拜,笑道:“李梁公,薛某還不是驸馬呢!
”
武則天呵呵的笑了一笑,未作言語。
李孝逸則是哈哈的大笑,“遲早的事、遲早的事情嘛!
老夫等着喝公主殿下的這杯喜酒,可是等了都快有十七年喽!
”
“李梁公真能說笑。
”武則天呵呵的笑了起來,“莫非太平剛一出生,你就盼着她出嫁?
”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脆生生的女聲,“母後,皇兒求見!
”
薛紹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
武則天呵呵的笑,“進來吧!
”
太平公主推開門走進來,先是沖着薛紹暗送秋波的嫣然一笑,然後上前禮拜,“皇兒拜見母後!
”
“太平,你來得正好。
”武則天說道,“本宮正好要去含冰殿找你父皇說些事情,你與我同去。
”
“母後,我适才已經拜見過父皇陛下了,現在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道,“我想……與薛郎共進午膳!
”
薛紹搖頭笑了一笑,就知道吃!
李孝逸在一旁說道:“公主殿下,你最好是與天後娘娘同去。
”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
“因為老臣已經在衛府裡給薛紹安排了接風宴,衛府同僚都會到席。
”李孝逸笑眯眯的道,“這樣的重大的場合,薛紹豈能缺席呢?
”
“那,衛府的宴席改天不行嗎?
”太平公主讪讪的道。
“還有一件事情。
”李孝逸說道,“公主殿下不是想把薛楚玉調來給薛紹做親随嗎?
但是,左羽林衛不肯放人。
”
太平公主一聽頓時惱了,“左羽林衛憑什麼不放人?
難道我堂堂的帝國公主,連征用一個七品隊正的權力都沒有嗎?
”
武則天會心一笑,“這些話,留着跟你父皇說去。
”
“好,我去!
”太平公主的口氣頓時變得無比堅決,還有一點惱火!
薛紹頓時樂了,從左羽林衛征調薛楚玉的事情,李孝逸不好去争,就連天後也不方便出面和李尚旦讨價還價。
但是太平公主這個“百無禁忌”的家夥,是完全可以跑到李治那裡鬧上一鬧的。
天生萬物,一物降一物。
太平公主随天後往北去了含冰殿,薛紹與李孝逸結伴南行,一路閑聊到了衛府大門前,看到李仙緣正站在那裡等候。
薛紹請李孝逸先行了一步,自己上前問道:“李兄,什麼事?
”
李仙緣錯愕的上下打量薛紹的這一身花钿繡服的拉風裝扮,眼睛都瞪圓了如同不認識他一樣,讪讪的道:“薛公子何時高升的,為何小生全然不知?
小生今日方才把終南山上的事情辦妥,馬不停蹄的跑到薛公子家中……”
“簡單說正題!
”薛紹沒好氣的道。
“咳!
……令兄薛侯,明日抵京!
”
凡大唐爵位從正一品親王到從五品男爵共有九等,薛紹的兄長薛顗繼承了父輩的爵位“河東縣侯”,從三品侯爵位列第五等。
尊為,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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