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大山将高原隔斷,分成南北兩部,山巒起伏,大嶽巍峨,如史前巨獸般橫亘在高原上,頂部白雪皚皚,終年不化,漫說是人,恐怕就是飛鳥也難渡。
古往今來,隻有一條坦途貫穿南北,那就是大非川,可卻被論欽陵多年前在最狹窄的地方築下關城,将進入高原腹地的路徑給截斷。
論欽陵有關城可守,以逸待勞,占據了先機。
可他真的甘心就這樣耗下去嗎?
顯然是不可能。
昔年,他主動示弱,退入大非川,将薛仁貴的大軍吸引在關城前,讓其不得寸進,卻又不甘心無功而返,出于兩難之境。
天長日久,軍心浮動,士氣低迷。
就在此時,論欽陵出手了,出奇謀,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敵後,被打懵了的唐軍猝不及防之下被恣意屠戮,死傷慘重,就連一時無敵的薛仁貴也無力收拾軍心再戰,隻能倉皇逃竄,并郁郁而終。
此番,故事在重演,隻不過是大唐被大周取代。
中土帝國新一代的不敗神話趙無敵再次兵臨大非川,可同樣被困在關城前,一籌莫展,不得寸進。
而論欽陵也再次故技重施,在背地裡悄悄派心腹大将哲别也率領七八萬精騎離開了關城,打算再來一次神兵天降,一舉殲滅神武軍。
這是論欽陵最後的機會,一旦有失,縱有關城在手,恐怕也擋不住神武軍的腳步了。
要知道經曆了鄯州之敗,一下子折損了近二十萬精銳,他窮搜家底,将玉龍灘的能戰之士全都召集,也隻是拼湊了十二萬人。
而且,去年冬日那些該死的“賊人”洗劫了玉龍灘,将他的根基毀于一旦,再也無法增添一兵一卒。
此番哲别也去偷襲的七八萬兵馬,已經差不多是他手上能派遣的極限了,一旦全軍覆沒,後果不堪設想。
茲事體大,涉及到玉龍灘家族的榮耀和吐蕃的國運,論欽陵不敢大意,将弓仁自動排除,而選擇了穩重的哲别也。
哲别也率軍通過山路,一路上順風順水,并沒有絲毫的異常,在經過積石堡的時候,他擡頭看着石梯上的守軍,面對那谄媚的笑容,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七八萬大軍擁擠在狹窄的山路中,根本就無法停下。
哪怕是他哲别也大将軍,也無法做到令行禁止,隻能随波逐流,朝山路的出口而去。
他自嘲地笑笑,揶揄自己個太敏感了。
恐怕是受吐蕃軍神論欽陵的影響,太執着于戰争的勝負,腦子裡的弦繃得太緊,以至于精神恍惚,産生了錯覺。
呵呵,這就是中土人所說的“草木皆兵”吧?
心弦繃得太緊,以至于心神恍惚,懷疑一切,看誰都像敵人,太過了!
哲别也用蒲扇般的大手使勁捶腦袋,将鐵盔擂得嗵嗵作響,企圖以此将雜念從腦袋裡驅除。
石梯上的“吐蕃守軍”面帶谄媚的笑容,可仔細看、那笑容略顯得僵硬,缺少變化,而且,額頭在發光,滴淌着晶瑩的汗珠,一滴又一滴,成雙成對,滑落衣領裡,将中衣都濕透了!
另外,身上那領看不出本色的皮袍味道太大了,且味道複雜,用酸與臭都無法形容,一個勁地朝鼻孔裡鑽,讓人漸漸癡呆,反應遲鈍,都快成傻子了!
當然,這些“守軍”根本就不是吐蕃人,否則也不會對皮袍如此膈應和吐槽。
他們都是從神武軍中精挑細選的弓箭手,全都參與了覆滅突厥之戰,在大漠中縱橫馳騁,浴皿奮戰,本沒有那麼嬌氣,可即便是是這些見慣了生死的殺才也對皮袍充滿怨念,可見味道有多重?
反而是那幾個多次往來高原的行商輕松得多,舉止自然,行動之間活靈活現,不時用吐蕃語言說着謙卑的話語,太像吐蕃人了!
哲别也讓前鋒就地列陣,以防可能出現的敵人,好掩護後方的人馬順利走出山路。
直到所有人馬全都出了山路以後,哲别也方才松了口氣,擡眼看紅日西斜,天色不早,索性讓大軍就就地休息。
吐蕃人可沒有那麼多講究,他們出外放牧和打仗極為簡單,随身穿着皮袍子找個地方一躺,連特麼被褥都省了!
此番他們是偷襲,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攜帶大量物資。
每個人都随身攜帶五日的幹糧,另外,一大袋子清水擱在馬背上,連帶着喂馬的精料,混在一起,摸一把精料捧在手上讓戰馬嚼用,然後拿水袋喂水,待戰馬吃飽喝足,自己個順便喝一口……
不僅是撲通士卒,就連哲别也同樣不例外,隻不過多了一袋子烈酒,另外,還有奴隸偷偷給他藏了一條羊腿,半生不熟,皿不拉稀,也不嫌棄,咬一口羊腿,喝一口烈酒,直到羊腿沒了,酒也幹了,順勢一倒,立馬打着了胡噜。
是夜,殘月如鈎,群星璀璨,将整個天空給點亮。
在吐蕃人宿營地不遠處有人在窺探,在監視着他們的舉動,并且不時有人離開,沒有借助戰馬,可兩條腿邁開,在夜色中跳躍,一步就是好幾丈遠,比戰馬還要快。
這些都是趙無敵的手下,從親衛和七殺軍中挑選的,全都是武道好手,最差的也是宗師級。
他們負責洞察和監視敵情,以及否則聯絡。
在哲别也的大軍剛剛進入山路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并及時告知了積石堡的“守軍”做好僞裝,同時向大帥禀報。
趙無敵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不由得撫掌大笑,然後下達了一道道命令。
局已布下,就等着敵人上鈎,如今既然敵人已到,那麼也不必客氣了!
趙無敵沒有選擇夜襲,人家吐蕃人辛辛苦苦鑽山路,太累了,好不容易睡一覺,半夜去打擾,太沒有人情味了!
對此,桂賢良和孫武等人很不解,私下裡嘀咕,話說咱們家大帥不是最喜歡半夜偷襲嗎?
待人家熟睡的時候,趕去放一把火,将人家燒得哭爹喊媽,然後再輕輕松松去收割,怎麼這回改性子了?
他們不解,滿肚子都是疑惑,可卻不敢開口詢問,隻好回去睡大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