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凡眨眨眼,感覺眼前閃着千顆、萬顆星。
他撐坐起,揉揉後面似乎腫成塊饅頭的後腦勺,瞪着懷中的那顆“流彈”。
原來“流彈”不是力度太大,而是體積有些龐大。
一個一隻腿上和半截腰身都裹着石膏的女人臉脹得紅通通的,羞窘地趴在他兇口。
想掙脫,又無能為力站起,隻得與他大眼瞪小眼,鼻尖上滲出密密的汗珠,眼鏡後的一雙清澈的眸子惶恐地遊移着。
不遠處,一架輪椅微微搖晃着,還沒完全停止。
輪椅後,站着位高大帥氣的男子,瞠目結舌,象是被眼前的狀況給吓傻了。
于不凡慢慢平靜下來,目光又回到懷中的“流彈”身上,再仔細一打量,他脫口驚呼,“姬宛白!
”
“呃?
你怎麼也叫我這個名字。
”懷中的女子羞窘改為訝異,歪着頭,問道。
他也和她一樣眼睛上架着個光晶晶的東西。
于不凡微微一笑,“呵,你本來就叫這個名字。
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我們讀的是同一個醫學院,我是你的學長,我叫于不凡。
”說着,他小心地扶起她的腰,輕柔地和她一同站起來,唯恐傷到她。
“什麼叫學長?
”姬宛白一等能單腿撐站起,就拂開了他的手,好象他手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
“就是……我們有過同樣的老師,但是我比你早幾年做他的學生。
”于不凡覺着姬宛白有點怪怪的。
這位學妹到醫學院讀書時,他已經碩士快畢業了。
醫學院裡動不動就是五年、七年的學科,女生不算多。
他那時是窮學生,不是圖書館,就是呆在實驗室,很少注意女生。
認識這個學妹,是因為她一入學,她的父親-―――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給醫學院捐了一大筆款子,建了一幢教學樓。
醫學院的學生,讀書時也是有點清高的,出身豪門未必得到大家的仰慕,但是出身書香門第則肯定受到所有人的青睐。
但姬宛白卻是個另類,她是出身豪門,但卻沒有千金小姐的樣子。
她非常的低調、淡定、溫婉,穿着不前衛,沒有保姆,也沒有司機,和大家一起住簡陋的學生公寓,吃一樣的食堂,周末回家一樣擠公車。
更難得的是,她的成績非常優異。
他有個哥兒說過,這位姬宛白,是天賦異禀。
他問啥異禀,哥兒一揚眉,“你等着瞧,這小娘子,不久以後,将是婦産學科的泰鬥,是第二個林巧珍。
”
就因為這句話,他對姬宛白注意多了些,但兩人從沒說過話,後來,他到另一所醫學院讀博士,關于她的事,他就不得知了。
“宛白,傷着沒有?
”輪椅後的帥哥終于清醒了,一臉緊張兮兮地推着輪椅跑了過來。
“不要碰我,男女授受不親。
”姬宛白盯着帥哥欲伸過來抱她的手,斥責道,“你怎麼還在這裡,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你,不認識你。
”
那神情就象是暴躁版的林妹妹。
帥哥耷拉着肩,很是無奈,又很是不舍。
聽到聲音趕過來的小護士忍着笑,“我來吧,唐先生。
”她扶起姬宛白坐上輪椅,象是司空見慣眼前這一景。
姬宛白正眼都沒看向帥哥,而是有占不自然地瞟了眼于不凡,然後目光落在地上,“這位公子,剛才‘咚’的一聲,你要緊麼?
”
瘋了,這是在唱哪出戲劇,文绉绉的語氣,真讓人吃不消。
不過,于不凡到是承受得住,他診治過許多歇斯底裡的心理病人,什麼樣的怪語都聽過。
“學妹,你是問我嗎?
我還好,應該沒傷到大腦。
”他溫和地一笑,心中暗道,看姬宛白的樣子,象是出了車禍,難道連帶地傷到了腦部?
可是她看上去思維很清晰呀,居然還記得他的頭被撞得“咚”的一聲,真讓他有些意外。
姬宛白臉紅紅地颔首,“那就好,失陪。
”
他深究地看着輪椅被推進一間病房,撣撣身上的灰塵,眼角的餘光瞟到身邊的帥哥一動不動地立着,神情古古怪怪的。
他禮貌地一笑。
帥哥忙換上一臉的笑意,伸出手,“你好,我叫唐楷,剛才宛白一時激動,撞上了你,真是抱歉。
”
“沒事,沒事,又不是故意的。
于不凡!
”于不凡也伸出手,那帥哥隻是意思地碰了下他的指尖,就急急地松開了。
于不凡擰擰眉頭。
“學妹她是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
“哦,不小心從電梯口栽下去的,幾十米呢!
”唐楷的口氣很冷淡。
“那真是命大。
”于不凡到驚出一身汗。
“命大是命大,”唐楷傾傾嘴角,“可就是象換了個陌生人,以前的事全不記得了,開口閉口就象在唱戲,性子也變了。
不知怎麼搞的?
”
“做過腦電圖了嗎?
”
“腦電圖,CT掃描,什麼全做過了,一點事都沒。
哦,你說你是她學長,那也是醫生喽,我問問你,”唐楷突然壓低了音量,“你說有沒有人突然會失憶?
”
于不凡沉吟了下,“有的,醫學上有過這種事例。
病人有時遇到某種感情創傷,刻意地不願回憶,就會把以前的記憶封鎖起來。
”
唐楷眼睛瞪得大大的,于不凡覺得沒看錯的話,唐楷好象有點興奮。
“那……那失憶的人有沒有可能恢複記憶呢?
”
“看各個人情況吧,有的人會靠催眠恢複記憶,有的也就永遠把以前埋葬了。
”于不凡笑笑。
“哦哦!
”唐楷眼睛轉了幾轉,疏離地回以微笑,“謝謝于醫生的指教。
”
“談不上謝,我隻是個心理醫生,對這些研究得不深。
不過,學妹那樣子,應該會恢複記憶的,你不要擔心。
你是?
”于不凡不是個八卦的人。
但今天不知怎的,對眼前的唐帥哥感起興趣來。
“我是宛白的未婚夫,如果她沒出事,我們就快結婚了。
”
于不凡小小地驚訝了下,他有個很怪的感覺,有點替宛白學妹感到可惜了。
“不凡,不凡……”走廊盡頭,于爸爸久等兒子不來,出來一看,兒子在和别人聊天呢!
于不凡一拍額頭,暈了,這一撞他都把正事給忘了。
他都沒來得及和唐楷打招呼,忙跑向父親。
外科的X光室就設在走廊的盡頭,設想真是不夠周到,于不凡心中嘀咕着,喘喘地問父親,“媽怎樣了,傷到哪裡了?
”
父親還沒說話,X光室裡傳出于媽媽愉悅的大笑聲,“不凡,你媽強健着呢,怎麼會傷到呢?
”
于不凡朝裡探頭一看,于媽媽好端端地坐在椅子裡,腰闆挺直,氣色紅潤。
一位相貌惹眼,身材也惹火,有着一雙翦水雙瞳的女子,含情脈脈地擡眼迎視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