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風波停(上)
天已微明,一輪紅陽從東方緩緩而起,懸挂在天穹一角。
那橘紅色的圓盤,象征着黑夜已經褪去,也象征着新的一天到來。
陳府上下親眼見着大淩城,從微微亮到這時陽光普照,不禁眼角滲出晶瑩淚珠。
他們堅持下來了,憑着區區三百餘人,成功把陳府守到天明。
他們從一夜艱難的混戰之中存活了下來,他們慶幸的沒有成為地上躺着的屍體中的一員,他們成功的完成了陳百川吩咐下來的任務。
陳百川同樣被風眯了眼睛,熱淚盈眶。
不過他尚存理智,激動之餘清晰的記得門外還蹲守着大堆的虎狼。
天明隻意味着他們堅守了足夠長的時間,并不會給他們帶來其他質上的改變。
陳府依舊處在危險之中,随着時間的推移甚至越來越危險。
眼下的陳府猶如置身懸崖邊緣,隻要敵寇輕輕一推,他們都可能萬劫不複。
要知道,守完這個夜晚,不說他們活下來的還有多少人,單單激戰一夜帶來的疲憊不堪,就讓他們眼下的情況萬分危險。
書三旬積聚而來的人人數衆多,足足兩千餘人,換算下來一個人要砍死七八個人才算完。
而他們所等待的援軍,至今還沒有消息。
陳百川心裡清楚,‘川’字營明日到來,明日中午是明日,明日深更半夜還是明日。
就算援軍趕到了大淩城,他不信書三旬沒在城門動什麼手腳。
那樣又要延誤一些時間,等他們真來“救駕”,黃花都謝了。
要守住陳府,看來還是得依靠僅存的百來人。
陳百川擔心士兵見熬到天明,松懈了下來。
事到如今他們其實都憋着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忘記那些個疲乏傷痛,堅持至今。
不過一旦松懈了,積累了一整夜一下午的疲乏席卷而來,就算是鐵人也得倒下。
為了不讓士兵洩了這一口氣,他努力提高沙啞嗓子的音量,喊道:“弟兄們,門外的虎狼還在看着,就等着我們休息下來一鼓作氣的沖殺進來。
你們想死麼,你們想看到其他弱不禁風的家眷仆人死去麼?
不願意的話,和我陳百川振奮起精神。
援軍已經到城門口了,最後關頭你們也不想前功盡棄吧,都精神起來。
”
陳百川熱情滿滿的一番話,卻猶如一桶臘月的冰水,從士兵的頭頂澆落之後,把他們堅持到天明的喜悅一刷而今。
不過同時也起到了提醒的作用,是啊,敵寇還在外邊候着。
若是話隻說到這裡,士兵們不免要覺得無路逃生,失了士氣。
不過聽到陳百川那句“援軍到了城門口”,他們勉強的握緊鮮皿淋漓的尖刀,候在牆角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外邊人的進攻卻減緩下來。
這不僅給陳府喘息的機會,也給陳百川帶來了滿肚子的疑惑不解。
“莫非書三旬真是想等着我松懈下來,然後再發起總攻?
”陳百川納悶的想着,他可意料不到書三旬的下屬們在這時竟然起了内讧。
……………………
書三旬冷眼看着眼前的兩人,一個是書府侍衛統領,一個是柱石省的流氓頭子。
兩人本同是書三旬門下做事的走狗,按理就該和睦相處,可眼下卻是大眼瞪小眼,眼神裡都恨不得吞食了對方。
“你們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吧。
”書三旬的語氣平淡,但大家都是在他手下混吃的,早就揣摩了一些上官的脾性,這分明是氣極了。
流氓頭子見書三旬動了真怒,本來不敢說話,但想着身後站着四個縣弟兄的厚望,底氣足了,硬着頭皮說道:
“書主子,書大人,您府上的統領對您的命令陽奉陰違,您知道他幹了什麼?
他趁着兄弟們在前頭為您拼死拼活的時候,竟然割下那些受傷退下來休息的弟兄的人頭,小的本來還以為他們是得罪了統領大人,一問才知道,原來一個人頭十兩銀子!
”
書三旬的目光依然冷着,他把頭轉向自己府上的統領那邊,道:“書刃,他說的句句屬實?
”
被書三旬喚作書刃的侍衛統領,一頭汗水,支支吾吾的說道:“他說的……一部分是真的……但也有……”
他話還沒說完,書三旬卻是打斷了他的話,道:“那你該怎麼做,明白吧?
”
書刃低着頭,微微擡起又落下,表示明白了。
流氓頭子這才心滿意足,他知道書三旬懲罰的嚴厲,看來這個書刃沒好果子吃了,甚至從今往後世間就沒這個人了。
更讓他歡喜的是書大人的态度,竟沒有責怪自己停下進攻了。
想來也是,就是他,也會忌諱多達四個縣合起來流氓力量。
野心這種東西從來就是在有機會的時候才滋生的,流氓頭子不禁做起一統四縣黑道,書三旬從此對自己客客氣氣的美夢。
把這個流氓頭子哄得去繼續進攻,書刃才痛心疾首的說道:“大人,下邊的人或者是貪心割了幾個好弟兄的腦袋,但抓住的大多真是想逃的。
”
書三旬竟打開了一夜緊閉的窗,他望着天邊紅霞,說道:“我知道。
”、
“您知道還……”
自知失言,書統領狠狠的抽打自己的兩頰,看架勢是想把自己打成豬頭。
不過也難怪他如此,世人隻知伴君如伴虎,實際上在世界上所有領導階層身旁都如伴虎。
适才書統領的話,極有可能被書三旬解讀成質問。
書三旬也不阻止他的行為,他隻好委屈的繼續扇着巴掌,眼瞧着終于要真變成豬頭了,書三旬才開口:“你繼續盯着欽差府邸,給你們約莫三炷香的時間,要是還沒能成功,你就帶着一百人護着我走。
”
書統領有些難以理解,這不是要攻打進去了,為何還要在緊要關頭放棄了。
不過不久前他已經失言一次了,這回說什麼他也不會把話問出口,他隻磕着腦袋,恭敬道:“那小的這就去準備了。
”
屋内所有人出去後,書三旬一個人看着外邊景色。
其實就是簡陋亭子裡放置幾株别緻的花花草草,盯着這些好生照料下還未凋零的花草,他輕歎了一口氣。
“來得好快。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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