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前的一場沖突,最終還是傳到了陛下耳中。
這一天,兵部侍郎陳骁突然到了鳳栖苑,見陳安正蹲在庭院的一處空地上,不知在做些什麼,臨近時,陳安才覺察到身後有人。
發覺是父親後,陳安趕忙起身,朝父親行了個禮。
“你們暫且退下。
”陳骁對琴兒與馨兒說了一句,然後望着陳安說道:“你跟我進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
陳安不知父親為何會突然到訪,見他神色有些不對勁,便跟着他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陳骁坐在屋内的太師椅上,陳安也随之坐了下來。
“父親,發生了何事?
”陳安直接問道。
陳骁拿起太師椅旁小幾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瞥了一眼陳安,說道:“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了西市的胡姬酒肆?
還與那薛驸馬與京兆尹蕭炅家的小子發生了沖突?
”
陳安也不隐瞞,說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
陳安微微擡手,阻斷道:“事情的經過,我已全然知曉了,此次前來,我并不是來怪罪你的。
”
陳安聽後,疑惑道:“既然父親此次前來不是怪罪孩兒,又為何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
陳骁眯眼道:“有人将這事彈劾到陛下那去了。
”
“什麼!
”陳安有些驚訝道:“是何人說的?
”
陳骁促狹道:“你說呢?
”
其實要猜出這件事是誰禀告給陛下的,一點也不難。
陳安苦笑一聲,心裡想着不是李林甫便是薛鏽。
說是李林甫,因為整件事便是他設的套,引自己與那薛鏽往裡鑽,雖然結果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樣,他沒有殺了蕭文道或者薛鏽,薛鏽也沒有殺了他,而是雙方及時罷手,但事情既然出了,李林甫估計還是會利用這件事,來打壓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吧。
之所以說還可能是薛鏽,是因為陳安發現這位薛驸馬為人迂腐,不是太看得清局勢,容易被蕭文道的花言巧語左右,其實照這麼說了,最終的幕後推手還是李林甫。
想到這些,陳安也不隐藏,全部吐露給父親。
陳骁聽了,點點頭,然後将整件事的經過告訴了他聽。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昨天,薛鏽領着蕭文道去見了陛下,蕭文道趁機彈劾了秘書郎陳安一本,說他因為窦天德之事,埋怨陛下處事不公,伺機報複太子手下的人,在胡姬酒肆門口出言損辱薛驸馬,還将他打成了重傷,蕭文道甚至不要臉的将衣服脫去,把刻意弄出來的傷痕展示給陛下看。
陛下看了之後,眉頭緊皺,心裡很是生氣,倒不是因為陳安打了蕭文道,而是蕭文道說陳安埋怨他處事不公,這是什麼!
這是大罪!
陛下氣的拍案而起,差點下旨派人殺了陳安。
幸好,當時右拾遺王維正在殿裡,眼見蕭文道存心污蔑,便上前谏言,将自己親眼所見全部禀報陛下,陛下知道王維是張九齡的人,與太子,陳骁以及李林甫皆無瓜葛,所以對他的話,還是信任的,陛下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雖然陛下心裡清楚這是蕭文道夥同驸馬薛鏽誣告陳安,但還是小小懲戒,便讓他們退下了。
“如此說來,我還得去謝謝王拾遺了。
”
陳骁應聲道:“那是自然,為父也沒有想到那位王拾遺會替你說話,看來他對你印象不錯,不然他怎會幫你啊。
”
“或許吧。
”
對于王維幫他說話,陳安心裡确實是感激的,不過想起自己這次竟然又被人當做了棋子,不禁歎息一聲,滿臉不高興。
陳骁倒沒有察覺到陳安的異樣,而是想到京兆尹蕭炅家的小子蕭文道,不禁罵咧道:“老子不是個東西,便連小子也不是個東西,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做李林甫的狗!
”
陳安明顯一怔,沒有想到父親說起蕭炅時,竟然會如此激動,不過聽他罵罵咧咧,滿口粗言時,不禁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說道:“父親與那蕭炅認識?
”
陳骁默許了陳安的說法,站了起來,冷哼道:“那蕭炅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認識你老子我,前些年靠着溜須拍馬,從一個小小言官晉升為河南尹,沒想到如今又調到長安做了京兆尹,可想而知,這老小子在背後做了不少勾當。
”
陳安疑惑道:“父親為何如此憎恨他?
”
陳骁解惑道:“七年前,我還在邊關任刺史,那時的蕭炅還在禦史台任職一個小小言官。
”
“對了安兒,你或許對禦史台還不甚了解,這禦史台啊分為左禦史大夫和右禦史大夫,左禦史大夫負責監察京中百官,右禦史大夫負責監察地方官員。
”
“當時蕭炅便是在右禦史大夫手下,奉命出使地方,那年來邊關巡查,趁機向我索要好處,我沒同意,沒想到這老小子回長安城後,竟然參了我一本。
”
“我還聽說,這老小子每經過一處地方,便索要好處,還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實乃狗官一個。
……算了,不提他了,越說越生氣。
”
陳安也沒有想到那京兆尹蕭炅品性竟然如此之惡劣,難怪父親會瞧不上他,不過這蕭炅能夠從一個小小言官一躍成為河南尹,後又被提拔為京兆尹,可見這人手段頗高,很不好對付啊。
“聽說在胡姬酒肆門前,那蕭文道與薛鏽幾番羞辱你,你并未還口?
”陳骁望着陳安問道。
陳安點了點頭。
陳骁盯着陳安的眼睛,大聲罵道:“你小子啊,平時看你纨绔得很,這次怎麼忍了?
那薛鏽你動不得,至于那個蕭文道,還不得猛揍一頓啊,他娘的,那小子跟他老子一樣,不是個東西,下次見了,該打便打,有事,你老子我幫你頂着,他娘的。
”
陳安徹底懵圈了,不知作何回應。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确實霸氣。
聽說父親年輕時,也是一位風流倜傥的文人雅士,沒想到棄筆從戎之後,在邊關變化如此之大。
不過,如今的父親在陳安看來,顯然更受自己喜愛。
父親罵咧完後,心情也平複了下來,走回太師椅坐下。
一旁的陳安突然想起什麼,開口說道:“父親,我心裡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
陳骁反問道:“何意?
”
陳安回道:“蕭文道貿然去陛下那彈劾我這件事,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
陳安見父親正看着他,繼續說道:“這件事發生之時,在場之人衆多,陛下一查便會知道事情原委,那蕭文道為何要做這費力不讨好的事呢?
”
陳骁點點頭,贊同了陳安的說法,說道:“你心裡怎麼想的,盡管說出來。
”
陳安嗯了一聲,回道:“父親,我懷疑這件事,是李林甫故意讓蕭文道這麼做的。
”
陳骁眯着眼睛道:“說說你的想法。
”
陳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李林甫之所以這麼做,其背後真正的目的根本不在我,而在太子殿下!
”
陳骁接着陳安的話,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李林甫此舉不是為了誣陷你,而是為了讓陛下對太子更失望些?
”
陳安點了點頭。
這句話後,父子倆皆沒說話,似乎都在思索着這個問題。
對于陳安的懷疑,陳骁覺得是有道理的,李林甫這麼做無非還是為了讨好武惠妃,隻要能廢了太子,改立壽王李瑁,如此一來,有了武惠妃與壽王的幫助,那張九齡與裴耀卿便不足為懼,他李林甫便可以權傾朝野。
陳骁回過神,望着兒子陳安,輕聲說道:“看來那李林甫已經盯上了你,你今後出門要千萬小心一些,這些日子,你的改變,為父都看在眼中,為父覺得很欣慰,不過平時在外,還是學着隐藏自己,畢竟在他們看來,你還是一個纨绔子弟,總不能叫他們失望吧。
”
陳安笑了笑,說道:“不就是做個膏粱子弟嘛,這事我在行。
”
陳骁滿臉笑容地拍了拍陳安的肩頭。
臨走時,父親又告訴了他一件事。
陛下讓他正式出任秘書郎的旨意已經下來了,讓他做好準備,即日去秘書省上任去。
陳安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真的要進入官場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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