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便是所謂的“聰明人”,表面看上去機靈敏捷,能言善道,善于僞裝與随機應變,很容易得到他人尤其是領導的賞識。
但這樣的人,卻往往都目光短淺,不識大體,容易糾纏于細節,随波逐流。
而袁術陣營之中,這種“聰明人”的代表人物,便是長史楊弘了。
眼見劉晔,劉勳為求自保而說出來的大逆不道之言,非但沒有激怒袁術,反而讓他心情大好。
楊弘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轉,頓時明白過來,忙不疊地搶出班跪倒在地,大聲道:“昔日高祖皇帝不過泗上一亭長,都可享有天下,而主公出身之貴,遠非昔日高祖皇帝可比。
袁姓出于陳,而陳乃大禹之後,正合堯舜禅讓之理。
況袁氏五世三公,恩澤天下,百姓歸心,主公自當應天順人,正位九五,方不服天下之望,朝野之盼!
”
“一派胡言!
”
袁術臉上美滋滋的,正待要褒獎楊弘幾句,那邊不識相的閻象,又很沒眼力見地蹦跶出來搗亂了。
狠狠地瞪了趴在地上奴顔婢膝的楊弘一眼,閻象深吸了一口氣拱手對袁術道:“劉晔,劉勳,楊弘所言,皆乃是大逆不道欲陷主公于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反叛妄言,還望主公能洞察是非,明辨忠奸,将這三人下獄交付有司,以表主公忠直仁純之心!
”
袁術嘴角噙着冷笑,陰森森地問閻象道:“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是一個傻子,也比我更有資格号令天下了?
”
閻象連忙道:“不敢!
隻是天道有序,君臣有别。
昔日周文王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積德累功,天下歸心,但仍以臣之禮侍殷商。
主公出身雖貴,但論及恩澤天下,恐尚不能與商之西岐相比。
另漢室雖已衰微,但卻還遠不如商纣之殘暴無道……”
“你給我閉嘴!
”
袁術猛地掣劍在手,甩開大步,狠狠地刺進了閻象的兇膛中。
閻象悶哼一聲,滿臉不敢相信地看着袁術,嘴角溢出了烏黑的鮮皿,雙眼大張着跪了下去……
就好像隻是殺掉了一隻雞那般簡單,袁術臉上沒有絲毫的痛惜之情,反而是皺着眉頭将閻象的屍體遠遠踢開,表情陰鸷的又問道:“還有沒有人反對?
”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中,袁術重新回到高位之上,冷森森道:“漢屬火德,而我表字公路,五行屬土,以土承火,正合其道。
我又有傳國玉玺在手,天道屬我,登基為君有何不可?
我意已決,再有反對者,定斬不赦!
”
閻象的下場,就在眼前,誰還敢反對?
況且袁術登基,對于他們而言,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壞處。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袁術更進一步,他們的地位也會随之水漲船高,腦袋壞掉了才會站出來唱反調。
公元198年,正月初一,袁術在壽春稱帝,建号仲氏,立台省各衙,乘龍鳳辇,祀南北郊。
立馮方女為後,袁耀為太子,傳旨天下,命各地諸侯來朝。
“袁術稱帝了!
哈哈哈哈!
”
韓俊笑的很開心,無比的開心,比前些日子太史慈帶着黃忠與甘甯前來歸順的時候,還要開心。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還是沒有太多的改變。
雖然如今袁術的實力,比起曆史上稱帝之時,要弱了不知道多少,可是依然沒有阻止一個野心家的夢想。
袁術,真的以為他登高一呼,便能夠号令天下麼?
郭嘉搖頭晃腦地歎息道:“從此以後,九江,廬江兩郡蒼生再無甯日矣!
”
荀彧鐵青着一張臉,憤恨不已地跺腳罵道:“袁公路如此行徑,如何對得起袁氏滿門忠烈?
死後又如何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難道,他就不怕引來天下人的唾罵麼?
難道,他就不怕遺臭萬年麼?
”
後世曾有人說,袁術是被曆史抹黑了的人,因為他的所有做法,好像都違背了常理,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應有的邏輯思維。
韓俊此時,也有這樣的感受,因為他實在想不明白,袁術的勇氣是從何而來。
難道,僅僅是因為手握傳國玉玺嗎?
無奈地搖了搖頭,韓俊苦笑道:“自取滅亡,也沒有這麼糊塗的,袁術恐怕是,已經瘋了吧?
”
荀攸沉吟道:“袁術篡号稱帝,必然不得人心,天下沸騰,人望盡失,主公還需早做準備才是。
”
韓俊愣了一下,問道:“這件事,更加頭疼的,應該是曹操吧?
”
荀攸點了點頭,“誠然如此,但主公也萬不能置身事外。
漢室雖然衰微,但還未惹得天怒人怨,壽數未絕,氣運猶在,所以袁術此舉,必會引來天下非議,主公此時若能挺身而出,讨袁護國,必會為天下人所稱頌!
”
韓俊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河北與淮南畢竟相隔太遠,糧草轉運困難不說,還需克服水土不服的難題,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弊大于利。
些許虛名,在我看來,遠比不上将士們的性命重要。
”
荀攸緩緩搖頭道:“話雖如此,但機會難得,而且總歸有一天,我河北雄獅都要揮兵南下的。
早一日做準備,便會多一份把握,主公認為呢?
”
韓俊沉吟着點了點頭,又看向了郭嘉問道:“奉孝以為如何?
”
郭嘉想了想,眨了眨眼睛道:“這就要看主公是何打算了。
如果想要袁術多活幾天,那就作壁上觀好了。
如果想要覆滅袁術,那就必須要發兵南下!
”
韓俊又問道:“那奉孝以為,袁術該留不該留呢?
”
郭嘉小心地看了荀氏叔侄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我以為,主公還需要一點時間。
所以,可以讓袁術多蹦跶幾天。
孫策忙于和劉繇争奪江東,無暇西顧;曹操在連番大戰之後,軍力虛弱又疲憊,早已是強弩之末。
而荊州内亂尚未完全平定,更是有心無力。
所以,袁術雖不值一提,但也未必就是必死之局!
”
荀彧不滿地咳嗽一聲,瞪着郭嘉道:“袁術目無君上,狂悖無禮,罪該萬死,全國上下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斷不可給他留出一線生機!
”
韓俊擺擺手道:“曹操扶立新君沒有和我商量過,袁術自立為帝也沒有和我打過招呼,好像所有人都已經把我忘記了一樣。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蹦出來自讨沒趣惹人煩呢?
河北好不容易安穩了下來,這來之不易的局面,我想要盡可能地延長下去。
所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我知文若心懷大漢,但是坦白講,大漢皇室已經病入膏肓,已非人力可救了。
”
荀彧張了張嘴,還想要堅持卻見韓俊一擺手又道:“劉表經營荊州近十年,可是在世家的反撲下卻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是讓我膽戰心驚啊!
”
荀彧聞言頓時一愣,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驚恐地看向韓俊。
韓俊抿了抿嘴又道:“世家為禍如此之大,已是不得不防了。
我知文若你等人皆是出自世家,但我還是要說,世家一日不除,天下就一日難安!
”
郭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道:“主公之前在并州的做法,也隻适用于世家根基薄弱的并州。
若是用在颍川等世家衆多的地方,絕不會似之前那般的順利!
”
韓俊苦笑道:“這是自然,當時若有他法,我也絕不會行此下策。
”
郭嘉眼前一亮急忙問道:“那主公有何良策?
”
韓俊叢手邊拿過一沓散發着墨香的紙張來遞給郭嘉道:“便是這個。
”
“邸報?
”
郭嘉随手翻了翻,剛開始還滿臉饒有興緻的樣子,可是很快,他的表情便凝重了起來,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使勁吞了一口唾液艱難道:“主公,你這是要與天下世家為敵呀!
”
韓俊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世家,不過是一群紙老虎罷了,又有什麼可怕的?
”
郭嘉苦笑着将邸報交給了荀彧,搖搖頭道:“話雖如此,可此事難度太大,風險也太大,主公真的想好了嗎?
”
韓俊漫不經心地擺擺手道:“前怕狼後怕虎,還能做成什麼事?
而且推行邸報,教人識字,還隻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
等到此事有所成效了,你才會知道,真正難度高風險大的事情是什麼!
”
“是什麼?
”
郭嘉失聲問道,滿臉的驚恐之色。
韓俊神秘地搖搖頭道:“此事暫且保密,以後再告訴你。
現在,都談談對此事的看法吧?
”
荀彧沉吟道:“愚民之術,自古也是馭民之術。
老子曾言,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民之難治,以其多智。
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主公此舉,目的在于開啟民智,掃除愚昧。
但自古以為,民多智慧,邪事必将滋起。
臣下以為,考慮到穩定周全,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
荀彧說得委婉,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他反對韓俊的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