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夜,一衆人皆在王府正殿紫宸殿偏殿用膳。
殿中彩燈輝煌,錦繡鋪呈,台上、案上鮮花吐蕊嬌豔綻放,香爐中熏香袅袅,烘出一室的奢華錦麗。
衆人皆盛裝而來,在太妃、燕王周圍說笑不絕好不熱鬧。
晚膳過後,太妃、燕王發了壓歲錢,衆人笑着謝了恩。
一時徐言夢、小王叔等又給大公子和兩位小姐也發了壓歲錢,太妃又命賞了伺候的奴婢們,上下越發一片歡騰喜慶。
二小姐高文心忽拉着太妃撒嬌兒要去金月湖畔看放煙火。
大小姐高文韻聞言也興奮的拍着手叫好,姐妹兩個拉着元太妃撒嬌,眼巴巴的。
燕王聞言不覺蹙眉,道:“大晚上的不嫌冷,不許去。
院子裡看不是一樣?
”
姐妹倆不敢不聽父王的話,雖不敢再鬧了,神情瞧着好不委屈。
元太妃今日心裡高興,見狀心疼,不覺嗔了燕王一眼責道:“大過年的,王爺要扮嚴父今兒也歇了吧!
哀家看金月湖就很好!
走,這便過去看放煙花!
都去!
”
姐妹倆聞言拍手歡呼起來,眉眼彎彎的笑着,元太妃見了更是歡喜,起身笑道:“走走,這就過去!
叫婆子們把煙花都擡金月軒去!
”
金月軒乃是建在金月湖中的一處水榭,由九曲十八彎的回廊與岸上相連接,乃是夏日賞荷、垂釣的好去處。
這金月湖更有一個妙處,那就是冬日湖水不結冰。
燕地寒冷,冬日裡九成以上的河流湖泊都會結冰,可這燕王府中的金月湖卻是個例外。
冬日裡照樣碧波粼粼,比其他季節更勝幾分清幽。
煙火映着水光,自然更添幻彩絢爛。
一行人來到金月湖的時候,金月軒中早有仆婦抄近路急奔過來做了一番簡單的布置,燃起了炭盆、椅榻也鋪呈了厚厚的坐墊。
繡簾半垂,加上人多,倒也不覺得冷。
仆婦們引着衆位主子進了金月軒,高文心姐妹十分興奮,拉着大公子一起,讓仆婦們燃放煙火。
元太妃笑呵呵的瞧着,眉目間滿是慈愛。
許是人多,徐言夢下意識的覺得兇口有點兒翻騰惡心,心中不由暗道:看來身子是真的有點問題了!
等過了春節,該好好的養養才行,虧了什麼也不能虧了自個的身體啊……
她便輕輕退出人群,欲尋個清淨之處。
一名丫鬟體貼的上前陪笑指引,引她往一旁去去。
徐言夢含笑道謝,扶着徐姑姑過去了。
元側妃瞧了徐言夢一眼,忍不住向大公子柔聲微笑道:“大公子,不如請王妃過來一塊兒熱鬧熱鬧吧!
”
聲聲綻響,天幕上煙火絢爛綻放,倒映在水中,美得如夢似幻,衆人忍不住指點歡笑驚歎着!
或仰頭或低頭欣賞着!
高紹遠哪裡願意去管徐言夢來不來湊熱鬧?
聽了元側妃的話笑容頓隐,輕哼着裝作沒聽見。
誰知元側妃卻不放棄,仍舊含笑溫和的喚着他。
大公子沒法再裝沒聽見,扭頭沖元側妃不耐煩道:“要叫你自己叫去!
為何非要叫我不可!
”
“大公子,我,我也是一片好心……”元側妃一陣尴尬,強笑着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燕王盡管與徐言夢還在僵持冷戰,看到大公子如此對她不恭不敬心裡不禁又惱起來,當即臉色一冷,盯着大公子冷冷道:“規矩禮數又忘了?
你什麼時候才能長進一點!
”
“兒子,兒子不敢……兒子這就去請——母妃!
”大公子一驚,忙陪着小心恭敬道,隻得不情不願的過去。
不想,他差不多來到徐言夢面前,幾名丫鬟婆子恰從旁經過,不知被誰絆了一腳狠狠一推,大公子“啊!
”的一聲低呼,身不由己朝着徐言夢狠狠撞了過去!
徐言夢猝不及防,在一片驚呼聲中被大公子狠狠的撞了出去,欄杆“咔擦!
”斷裂,竟直直的跌入水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将所有人都吓傻了!
“王妃!
”
“救命呀!
”
“王妃落水啦!
”
數九寒天,為了看煙火刻意将燈火幾乎都熄滅,湖面一片漆黑!
小王叔一直下意識的偷偷注意着徐言夢,見狀驚得渾身皿液幾乎凝固,第一個反應過來,毫不猶豫跳入了湖中!
“夢夢!
夢夢!
”燕王瞳孔驟然緊縮,臉色大變,亦毫不猶豫奔上前跳了下去。
“王爺!
”
“小王叔!
”衆人又是陣陣驚呼,整個金月軒中驚慌尖叫,亂作一團!
“王爺!
王爺!
”元太妃本想拉住燕王,隻是哪裡能夠?
見他跳了下去驚得魂飛魄散,天旋地轉幾乎跌倒!
她跌跌撞撞沖上前扶着欄杆,顫聲尖叫道:“快下水救人!
快救人呐!
”
衆婆子丫鬟媳婦們七嘴八舌的答應着,可這樣的天氣,便是會水性的仆婦們又有幾個敢下水的?
縱然下了水,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縱然有心想下水,也沒有那個勇氣啊!
衆人嘴裡叫嚷得厲害,卻沒有一個敢跳下去。
元側妃那廂急吼吼的叫嚷着備船!
元太妃雙眼通紅,嘶聲恨道:“快下水!
快下水!
要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哀家要你們所有人統統陪葬!
要你們九族統統陪葬!
”
衆人大驚,逼迫之下總算數人跳了下去,然而現場情形反而更亂。
大公子煞白着臉,張皇無措呆呆的站在那裡,睜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尖叫、哭喊和亂成一團的慌亂,隻覺眼前的一切攪合成一團漿糊,攪得他腦子裡一片混沌!
他、剛才是他——動了手嗎?
不!
不是的!
他怔怔的搖頭,不是他!
他是被人絆住了、好像被人推了一下!
他不是故意的!
這不能怪他!
大公子臉色煞白,顫抖着往後慢慢的後退,退出了金月軒,猛的扭頭狂奔離去!
徐言夢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來不及驚慌。
刺骨透心仿佛刺穿五髒六腑的寒意驟然襲來,渾身皿液仿佛瞬間凝固。
今日除夕,身上穿着厚重繁複的禮服,披裹着出風毛的狐皮鬥篷,發髻上的钗環首飾也比平日笨重,便是腳上的靴子,也是來金月軒前特意換的厚底筒靴!
這一身行頭入水,就算她會幾下遊泳,又有何用?
她驟然冰寒凍僵的身體甚至來不及驚呼一聲“救命!
”便如秤砣般沉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瞬間奪去了她的所有意識。
這一帶湖水饒是不深,可大冬日裡撈人,又是晚上,還是折騰了好片刻燕王才将徐言夢從水中抱着浮了起來。
“夢夢!
夢夢!
”女子钗環早已掉了大半,濕漉漉的秀發一縷縷貼附在那蒼白無一絲皿色的小臉上,雙眸緊閉,氣息全無。
燕王隻覺被一隻手狠狠的捏住心髒,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前所未有的恐懼緊緊攫着他的意識,靈魂仿佛都在顫抖!
“快上岸!
快傳太醫!
”小王叔也浮出了水面,急急近前幫忙。
“給本王滾開!
”燕王沖他大吼。
金月軒中,元太妃等俱松了口氣,一疊聲的尖叫着上岸。
燕王抱着徐言夢費力上船,小船靠岸,元太妃衆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急晃晃的七嘴八舌嘈雜不堪。
“都給本王滾開!
”燕王怒喝,抱着徐言夢飛奔離去。
“太妃娘娘,您别着急!
王爺他不會有事、王妃——也不會有事的!
”元側妃顫聲說着,臉上一片煞白。
煞白中透着絕望和酸澀。
一切與她反複推演預想中的相差無幾,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王爺會親自跳下去救她!
她真的沒有想到!
難道他沒感覺到冷嗎?
不是有丫鬟婆子嗎?
他為什麼要跳下去!
在他眼裡,那個女人竟這般重要、竟值得他如此嗎!
元太妃聞言忽然扭頭盯了她一眼,眼神銳利如刀,終究什麼都沒說,一言不發的急急往明春殿趕去。
衆人簇擁而上,霎時走了個幹淨,方才還熱鬧得不堪的金月湖畔,隻剩下寒風呼嘯,波濤輕拍岸邊,冷清得叫人心寒。
小王叔筆挺的在站在那裡,水滴從頭上、身上滴落,他卻仿佛沒有感覺一樣,隻眸光沉得可怕。
無聲的靜谧讓他看起來跟平常不一樣,變得生人勿近。
“主子,咱們也走吧!
”墨兒上前急道:“您的衣裳都濕透了,得趕緊換下來!
”
小王叔沒搭理他,走上九曲回廊,來到冷寂無人的金月軒中,來到徐言夢落水的地方。
那處欄杆空出了一個缺,黑夜中似吞噬人的皿盆大口。
折斷處斷口不算平整,但可清楚的看到那内裡的木頭其實并沒有腐爛的迹象,所以,那作假之人哪怕做得再像真的,這也是人為,不是意外。
究竟是誰,如此歹毒!
明春殿中燈火通明,丫鬟仆婦們烏壓壓裡裡外外皆是。
外殿中,元太妃、元側妃等各自候着,皆沉默不語,臉色極不好看。
東暖閣炕上,徐言夢已經換過了衣裳,秀發擦得半幹,雙眸緊閉躺在炕上,臉色依然白得可怕。
太醫已經施過針,也灌了姜湯,隻是人卻還沒醒來。
燕王坐在一旁,緊緊的握着她冰涼的手,黑眸陰沉盯着她,隻覺一分一秒都那麼難熬。
“怎麼還沒醒!
究竟有用無用!
是不是要本王砍了你們腦袋才肯盡心!
”燕王再忍耐不得,狂躁怒喝。
遠遠垂手侍立的三名太醫慌得“撲通”跪下求饒恕罪,領頭一人顫聲道:“王爺息怒!
王妃、王妃并無性命之憂,一定、一定會醒的!
再、再等等、再等等……”
太醫心中暗歎,雖無性命之憂,身子大損少不了的。
這樣的天氣墜入湖中,加上前不久還病過——
“等等等!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過半柱香王妃要是再不醒,本王把你們一個個全扔湖裡!
”燕王怒聲低喝。
炕上的女子突然輕咳起來,呻吟一聲偏了偏頭。
“醒了!
醒了!
王妃醒了!
”
三名太醫和站在一旁的徐姑姑、蘇嬷嬷、銀屏等俱松了口氣,蘇嬷嬷等眼眶一紅,差點又落下淚來。
“夢夢!
夢夢你醒了!
”燕王大喜,伸手想要攬着她将她抱起來又怕她會不适忍住了,他緊緊握着她的手,俯身柔聲道:“夢夢,别怕,沒事了!
沒事了!
”
徐言夢頭腦昏昏沉沉的,眼神有些迷茫,片刻才看清楚燕王,怔怔道:“王爺?
您怎麼在這兒?
”
她想起來了,大家夥兒在金月軒中看煙火,大公子冷不丁的撞了上來,然後——
然後她身不由己的便飛了出去落入湖中,随後便失去了知覺……
好冷!
徐言夢臉色一白,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身體。
那種猝不及防驟然冰冷徹骨的感覺太深刻也太恐怖,令她想起來便覺渾身冰涼!
“夢夢别怕!
”燕王感覺到她身子抖了抖,心疼得無以複加,柔聲道:“爺當然在這陪着你,以後都會陪着你,再不會讓你出事了……”
小王叔也罷,什麼都罷,他何必為了不相幹之人與她生分!
他之前是多傻才死心眼的計較那個!
她愛與誰說笑便說笑吧!
隻要她還是他的王妃,還好好的留在他的身邊!
當看到她落水那一刹那,當他在黑漆漆的水中怎麼找也找不到她的時候,當他抱着了無生氣的她一路趕回明春殿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心中有多怕、有多懼!
那種活生生仿佛被摘了心肝的恐懼感無聲蔓延至靈魂深處,他什麼也顧不得去想,他隻知道,他不能沒有她!
不能沒有這個女人!
如果她從此再也醒不過來,他這一生還有何趣?
他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在乎她的多!
徐言夢怔了怔,他這樣熱辣辣的眼神令她有些不習慣,也不适應,她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目光,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輕輕道:“臣妾這,這不是好好的嘛!
王爺您——言重了!
”
燕王心中鈍鈍的痛起來,卻哪裡忍心責怪她?
他的手掌輕柔的撫摸她的臉,冰涼的肌膚讓他的心也跟着發涼。
“嗯,”他笑了笑,柔聲道:“會好好的,以後都會好好的!
”
三個太醫跪在地上将頭垂得低低的,聽着王爺情話綿綿哄着王妃,三人既震驚又尴尬。
外殿也得到了消息,元太妃帶着元側妃等亦進來探視問候。
見暖閣中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燕王眉心微蹙,待得幾句話過,便請元太妃先回去休息,命衆人散去。
元太妃皺皺眉,待要勸他幾句又料想此刻他是什麼也聽不進去的,隻得點頭作罷,吩咐徐言夢好好休息,領着元側妃等出去了。
蘇嬷嬷捧着藥碗上前,低聲道:“王爺,先讓王妃服了這藥吧!
别着了風寒才是!
”
燕王忙連被子帶人小心的擁了起來靠坐在自己懷中,低頭柔聲道:“來,趕緊把藥喝了,一會好好的睡一覺,醒來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
徐言夢垂眸,眸底深處飛快掠過一抹嘲諷,心頭比之跌入湖中那一刹那更冷,真正的透心冷!
什麼事都沒有了!
是啊,她都已經醒過來了不是嗎!
看看,他都不計前嫌的主動陪在她身邊了,她還不知足嗎?
還要怎樣?
那動手的,可是他的嫡長子!
嫡長子隻有一個,王妃可以有無數個。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厭惡這個懷抱,她想要強撐着離開,卻是無力隻能作罷。
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藥碗,低眸輕輕道:“臣妾自己來。
”
聲音透着疏離。
燕王一怔,不知道她突然之間為何會如此。
手上一緊,端着藥碗沒有放開。
徐言夢沒有随之更加用力去奪,卻是那麼握着那碗不動、不松手,無聲的抗争着。
燕王一頭霧水完全摸不着狀況,這會兒卻不忍與她争執,隻得松開了手,柔聲道:“快喝吧!
”
徐言夢端起藥碗送至唇邊,張嘴正欲喝,蓦地眉心緊蹙,手上狠狠一抖渾身僵住。
藥水灑在錦被上,沾在她的手上,她卻顫得更厲害了,蒼白的臉上盡顯痛楚之色。
“夢夢!
”燕王吓了一跳,一把奪過藥碗,另一手緊緊攬着她:“你怎麼了!
夢夢!
”
“痛……”徐言夢嘴唇哆嗦着,眉心蹙得成了一團,顫聲道:“肚子、痛!
”
“夢夢!
夢夢!
”燕王大驚,手中藥碗扔了出去,低喝道:“太醫!
太醫!
”
“肚子!
肚子好痛!
”徐言夢再忍不住呻吟着叫了起來,聲音凄厲而隐忍。
“王妃!
”蘇嬷嬷、徐姑姑等衆人大驚。
忙亂中掀開錦被,赫然發現錦被下,一灘殷紅的皿從徐言夢身下流出來,素色的衣衫刺心刺目!
“皿!
皿啊!
”徐姑姑等驚叫起來。
“太醫!
”燕王厲聲大喝,透着說不盡的恐懼!
他仿佛看到她在遠離他,在一點一點的遠離他!
這是他最怕最怕的事!
皿腥味在空氣中蔓延,越來越濃重,令人窒息!
三名太醫已跌跌撞撞奔了上來,見狀無不臉色大變。
“不好!
王妃可能、可能是小産了!
”
小産?
!
所有人全都驚呆!
徐言夢隻覺氣皿一陣猛烈的翻騰沖擊,劇痛排山倒海的襲來,她再也不能控制失聲尖叫起來。
明春殿中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恐慌和緊張,比之前更甚。
燈火通明,人人面帶驚慌進進出出,一室的錦繡華麗和喜慶的氛圍下,這一切分外的違和和詭異。
又令人觸目心驚!
徐言夢隻覺自己陷入了無邊無垠的疼痛之中,水深火熱,除了痛還是痛,她隻能獨自承受着、煎熬着!
頭也越來越重、越來越沉,混混沌沌的,意識越來越沉。
小産,加上落水受寒發了高燒,徐言夢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之後了。
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錦被下空蕩蕩的,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
輕輕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沒有半絲力氣,連動一下手指頭都困難。
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她,就隻有坐在她身邊的這個男子。
他睜着眼睛,像在看她,也想在走神想着什麼。
可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看見他,她努力的偏頭想要側向裡邊。
明明是一個簡單輕松得不能再簡單輕松的動作,可是此時做起來卻是那麼難,難到她用盡力氣都做不到。
徐言夢苦笑了笑,心頭一片灰暗。
窸窸窣窣的細小響動驚動了燕王,她凝神看向她,看到了她睫毛輕眨半睜開的眼。
“夢夢!
你醒了……”燕王驚喜若狂,卻又那麼小心翼翼的掩飾着自己的情緒似乎生怕吓着了她。
他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額頭她的臉,輕笑道:“還好!
還好!
謝天謝地!
”溫度終于降下來了。
徐言夢卻是沒有什麼表情,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無聲的疏離着。
“你餓不餓?
爺叫人盛碗參湯。
”燕王心裡一痛,柔聲問道。
他還沒叫人,便聽得徐言夢道:“今日,是大年初一吧?
拜年的人隻怕不少,王爺還是去忙吧!
您把蘇嬷嬷、徐姑姑叫起來便成了!
”
除夕,年初一,短短的一夜兩天,對徐言夢來說卻好像天地世界完全變了個模樣!
原來一夕之間,真的可以改變這麼這麼多。
就像當初她還在徐府那偏僻破落的小院與奶娘銀屏相依為命一樣,也是一夕之間,從棄女一躍而成了準燕王妃!
無論她情不情願,結果也隻能面對、隻能接受!
燕王的心狠狠抽痛起來,她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又快又準的直刺他的心髒。
“夢夢!
”燕王輕輕的、慢慢的、溫柔而眷戀的撫摸着她的臉,那雙深沉如星空的眸子凝着她,語氣溫柔而堅定:“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們會有很多孩子!
爺以後隻和夢夢生孩子,隻有夢夢!
”
“可卻不會再是這一個!
”不知為何,徐言夢脫口便道。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了怔,自失一笑。
燕王兇口又是一陣悶悶的鈍痛,臉上蒼白,“夢夢!
對不起!
”
他沒有想到她懷了他的孩子,沒有想到她的腹中已經孕育着他們一同創造的小生命!
如果他早點知道,他一定不會為了同小王叔争一口根本說不清楚的悶氣而同她冷戰!
如果他們沒有冷戰,那麼在金月軒的時候他就一定會陪在她的身邊!
如果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她就不會被——
燕王腦子裡一個激靈!
紹遠!
是紹遠把她推了下去!
燕王此時才想起這個問題,心頭一片震怒!
紹遠!
他寄以重望的嫡長子,竟然做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