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
容明軒大營駐紮處。
夜淩寒兄妹雙雙回歸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的了。
畢竟,身為四權貴之家的人,不僅入仕參政,而且,夜淩楓還以女子之身,擔任了大将軍,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來說,也是史無前例。
所以,這種消息,自然也是逃不過容明軒的耳朵。
但也正因為如此,容明軒的心情卻是不輕松了起來,一直以來,他最不願意的,就是和夜淩寒正面交鋒。
他是眼睜睜的看着夜淩寒,将容子楓親手帶成一個廢物的。
那種不動聲色的談笑間,便将一個人毫不留情的,一點一點的推向深淵的從容,使得容明軒對于他,有幾分忌憚。
隻是細想來的話,夜淩寒這種人,實在是應該留在自己身邊才是。
如此一來,他便又多了一條臂膀,别說是重新奪回皇位,就算是掃平齊國和大周,一統這天下,都不成問題。
屆時,他也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将董鶴一刀送走了。
他不是喜歡母妃麼,不是對母妃癡戀成迷麼,那麼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而見到容明軒陰郁的面上,唇角竟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來,好像是發自内心的笑一般,董鶴便不由得挑眉了。
“您又在想什麼?
”
董鶴看着他,又微微嘲諷的問道,“該不是,正在幻想着,自己已經将北安王妃搶到手,然後……嗯?
”
盡管他的話沒說完,但是,那眼角眉梢之中流露出來的,卻是分外的旖旎和揶揄。
就好像,剛剛容明軒想象了什麼非常羞澀的事情一般。
“董鶴,你每天都在找死的意義何在?
”
容明軒皺着眉頭,幾乎要将他的身體盯個窟窿。
董鶴這個混蛋,明明貪生怕死,卻每每都非得要挑戰自己的底限,他為的,到底是什麼?
“在下不過是想要提醒您一件事情。
”
董鶴笑的坦然,就這麼迎上容明軒怒氣沖沖的目光,又自若的說道,“您的初心到底還在不在?
”
“我的初心一直都在!
”
容明軒冷冷的看着他,又怒聲道,“董鶴,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大言不慚的在這裡跟我讨論這些!
”
最讨厭了。
董鶴最讨厭的就是這一點,他總是妄想要高高在上的教訓自己。
但是,他以為自己很厲害麼!
“并非讨論,隻是忠告罷了。
”
董鶴依舊面不改色,袖中的流蘇叮鈴作響。
頓時,容明軒的目光便又厭惡起來,這樣子的董鶴最惡心了!
容明軒感覺的出來,董鶴對于母妃的迷戀,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癡迷,而這種癡迷,似乎已經超越了他合乎于禮的喜歡。
他将這種癡迷,稱之為妄想。
但對于一個已經逝世的人,仍舊保持着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那就簡直是有病!
“你有什麼資格侮辱她!
”
容明軒怒不可遏,如今,他有些後悔将這流蘇步搖給董鶴了。
董鶴的舉動,簡直就是對母妃最大程度的折辱!
“王爺。
”
董鶴突然喊了一聲,繼而又笑道,“還記得您是王爺的時候麼?
”
“你想說什麼?
”
容明軒蹙起眉來,眉間的溝壑,幾乎要将董鶴擠碎。
“那時候,您還并沒有留意一個叫做程流錦的女子。
”
董鶴有些遺憾的回憶道,“那時的你,每天都會跟在下讨論當天的朝事,你總能提出不一樣的觀點,而且還經常會信心滿滿的告訴在下,你一定會成為一個最優秀的皇帝。
”
“你……”
“對麼?
”
容明軒剛剛張口,就又被董鶴打斷,“我的王爺?
”
頓時,容明軒便不禁低下頭來,久久的沉默着。
似乎,董鶴所說的都是事實。
但那隻是曾經。
曾經的他,心中隻有高高在上的皇位,所以,那便是他最高的追求。
但現如今已經不一樣了,他想要追求的,遠遠已經不止是皇位這麼簡單了,他想要的,是讓她陪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
“在下曾經答應過娘娘,一定要讓你成為皇帝。
”
董鶴歎了口氣,竟史無前例的有些失落,“你的确是成了皇帝,但是,你卻又都做了些什麼?
”
“董鶴!
”
容明軒又擡起頭來,這個混蛋,竟然敢妄加評論他!
“說到底,王爺,你和你父皇,還真是一樣的人呢。
”
董鶴不理會容明軒的暴怒,隻是又笑着搖頭道,“為了女人不擇手段,可終其一生,那女人也不曾屬于你過。
”
失望,他真的很失望。
原來的時候,他以為容明軒是個做皇帝的好料子。
但如今看來的話,是他看錯了,是他的結論下的太早了。
遇上程流錦之後,他就再也不是那個容明軒了,現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而且,他已經完全迷失了自己,也早已忘記了自己最想要的。
如今的榮明軒,不過就是一個想要在程流錦眼中證明自己的瘋子罷了,若自己是程流錦的話,也斷然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噌’!
寒光閃過,纖細的長劍架在了董鶴的脖子上,但董鶴卻是依然面不改色,又嘲弄的看着他說道,“怎麼,在下是不是戳到了您的痛處?
”
“看來你已經不需要活着了。
”
容明軒的語氣之中,壓抑着強烈的爆炸力,手中的長劍便又逼近了一分,而很快的,鋒利的劍刃也已經将脖頸的皮膚割破,鮮豔刺目的皿,也已經将他白色的中衣衣領給染紅。
似乎,董鶴再多說一句話,那柄利劍就會直接斬下他的頭顱。
可是董鶴卻依然在笑。
“你再笑!
”
容明軒禁不住咆哮,手中的長劍再次推進,而這一次,鮮皿流出的速度,便也更快了起來。
隻是片刻的功夫,董鶴的面色,便有些微微的蒼白起來。
“王爺。
”
董鶴的笑意帶着些無奈,“若是在下的皿,能喚回你迷失的自我,或許……”
“閉嘴!
”
容明軒恨恨的将他的話吼斷,又咬着牙冷聲說道,“别在這裡自說自話了,你以為你很了解我麼,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評頭論足!
你别以為我真的舍不得殺你,能代替你的人有千千萬!
”
頓時,董鶴的笑意便凝固,而随之,他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後,董鶴才終于又長長的歎了口氣,看着容明軒說道,“既然如此,董鶴還是要愧對娘娘了。
”
說罷,竟自己猛地将脖頸狠狠的往劍刃上一松,頓時鮮皿四濺。
而董鶴的笑意,也最終停滞在這一刻。
他可以理解容明軒對自己的不喜,但是,他卻終究是不願再承受容明軒無休止的堕落。
他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雄心壯志的瑾王,而隻是一個沉迷于感動自己的瘋子。
這樣子的人,終究是不配登上那個位置的。
所以,娘娘,對不起,董鶴愧對你的囑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