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笙一面對步天音的短笛愛不釋手的擺弄着,一面責怪雲長歌:“小姐,我說這雲公子膽子也忒大了些吧,去偷姓蕭的寶貝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讓你光明正大的拿出來用?
萬一給他發現了,咱們豈不是又得惹一身麻煩?
”
“這有什麼麻煩的?
”步天音難免覺得雪笙有些少見多怪,她将短笛拿回自己的手中,雪笙已經給它換了一個流蘇青玉墜,笛子也擦了好幾遍,還用黃酒消了毒,步天音越看這東西心裡越是喜歡,唇角翹起,眸中迸射出一絲狡猾:“就算蕭疏狂發現了,我也有的是借口對付他。
他說這是他的就是他的嗎?
他叫它這短笛一聲它還能答應不成?
他如果說這是天底下獨一份的,那我還不承認呢。
天大地大,天底下一樣的東西多了去了,你說獨一份就獨一份啊,憑什麼?
”
雪笙一直知道步天音這張嘴能言善辯,被她一番話堵得有些汗顔,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反正雲長歌厲害她也知道,小姐兜不住的還有他呢不是?
其實雲長歌早就告訴過步天音,這蕭疏狂雖然不是個清廉的人,但是對東皇可謂是忠心耿耿,如果說這天底下所有人造反都有可能,但是蕭疏狂也決計不可能。
他手裡的寶貝很多,不會去在意這一支短笛的。
他如此說,步天音也就放下心來,若然有天真的給蕭疏狂發現了,那她的理由也多了去了。
她不信蕭疏狂一個老古闆,還能說得過她不成?
步天音不會吹短笛,想着哪天讓雲長歌教教她,短笛在她如玉的指尖轉了轉,她忽然問道:“沈思安最近過得怎麼樣?
”
雪笙“啊”了一聲,想不到她竟然主動問起了他。
雪笙半晌才說道:“好像是什麼夫妻和睦,生活和和美美吧。
”
步天音人不足胡笑出了聲音來,夫妻和睦?
她真的挺佩服沈思安的,如果把沈思安換作是花如夜的話,他眼中從來不把任何人任何律法放入眼中,他若是知道葉清音欺騙與他,定然不會在把她留在身邊一分一秒,哪怕他剛娶了她,哪怕她身後是葉國公府,哪怕她大哥娶了三公主――就像當初的沈思安對步天音一樣。
花如夜向來随性,不會顧及太多。
但是沈思安卻不一樣,他或許不會顧及步家,但是卻會顧及葉家。
不僅因為他對葉清音可能真的會有感情,還更因為他是站在太子這邊的,他一向是太子的走狗,他娶葉清音不止因為私人原因,也因為要替台子鞏固住葉府的勢力。
步天音隻要一想到沈思安現在可能是表面風光,心裡惆怅得很,她心裡就有些竊喜,反正他難受她就好受多了。
沈王府。
葉清音疾步穿梭在花園裡,不時有路過的婢子、仆人對她恭恭敬敬的行禮,尊稱她為“王妃”。
沈王府的女主人,這個位置葉清音等了很多年,如今終于得以償願,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那日她在沈思安的書房中竟然發現了他藏着步天音寫給他的休書,她心中便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休書分明是羞辱他的東西,他不燒掉毀掉,留着是想做什麼?
懷念麼?
他對她棄之如敝履。
還有什麼好懷念的?
他的心裡不是隻有她麼?
他為了她遣散府中的姬妾,難道不正是說明他隻愛她一個?
難道是因為如今的步天音變得漂亮了,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他就對她另眼相看了是嗎?
不僅是他沈思安,連太子、二皇子,都對她不一樣。
葉清音握緊了袖下的拳頭,不,她絕不允許沈思安背叛她。
沈二遙遙看到葉清音向這邊走來,他急忙迎上去,跪地行禮道:“屬下參見王妃!
”
“起身吧。
”葉清音道,沈二起來後,發現今日王妃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過去她臉上總是一種盈盈如水的笑意,溫柔的能戳進人的心坎裡,今日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王妃的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涼意?
“我問你,王爺去哪裡了?
”葉清音問道。
沈二答道:“回王妃,王爺去了太子府。
”
“嗯。
”葉清音往前走了兩步,盯着東廂的方向,紅唇輕啟:“最近庫房怎麼每天都很亂,我陪嫁的那把飛天弓怎麼不見了?
”
沈二心裡一驚,飛天弓……那天不是被王爺拿走了嗎?
隻是王爺最近行事有些詭秘,總是若有似無的把重心放到步府那邊,這種實話沈二一個下人自然不敢在葉清音面前說起,沈二便道:“可能下人在收拾庫房時放到哪裡了吧,王妃勿要着急,等庫房清理幹淨了就能找到。
”
葉清音輕輕“嗯”了一聲,便帶着人走了。
沈二這才放松下來,方才跟葉清音說話時他一直在緊張。
其實庫房之所以會亂根本不是因為什麼下人在收拾,而是他家王爺自己翻亂的,他最近都在說找什麼兵器,适合女孩子用的,沈二心裡便有一種莫名其妙蹦出來的念頭:王爺在給步小姐找兵器!
因為王妃根本不會武功,自然也用不到兵器,但是步小姐就不同了,自從王爺大婚那日她當着所有人的面揭下醜陋的胎記,露出一張驚人天顔時,王爺便對她的态度跟過去大相徑庭,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他現在都有點搞不明白王爺的心思了,為什麼娶了自己心裡一直念着的王妃,重心卻變到了之前被他一直嫌棄的下堂妻身上?
猜不透,他猜不透啊。
下午的時候,沈思安回來,便将自己關在書房裡。
葉清音敲門,給他送了一壺雨前龍井。
書房内隻有兩個人,葉清音的目光不經意落到了之前那被她無意間帶走的夜明珠花架上,此時那裡仍然是空空的,似乎沈思安并沒有發現,這裡少了一顆夜明珠。
沈思安在看信,信上說東壤的使者不日便要來到金碧,東皇命他和二皇子合力保護東壤使者的安全。
葉清音看清信上的内容,走到沈思安身後,輕輕給他捏起了肩,口中說道:“東壤與金碧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此次突然派使者來是為了什麼?
”
沈思安道:“早在東皇陛下之前,前幾代君王都與東壤國有着通婚的約定,皇室的公主,或者郡主,要嫁到東壤做王後的。
隻是到了夜帝這一代,東壤日漸強大,便不再滿足于和親,此次前來,恐怕另有所圖。
”
葉清音聽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頭,沈思安回頭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眸中變幻莫測,他問道:“依阿音所看,此次和親,皇室該指派哪位公主?
”
葉清音想了想,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徑自分析道:“皇室一共隻有三位公主,三公主早早嫁與了我大哥,隻剩下四公主和七公主。
其中四公主的性子最固執,她看上的是雲長歌,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嫁給其他人;至于七公主麼……七公主喜愛美男成癖,這夜帝若是長得貌美一些,七公主嫁過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
沈思安握住放在他肩頭輕按慢捏的那隻玉手,眸中點點笑意:“阿音分析的極是。
”
他的眸光閃了一下,緩緩道:“夜帝确實是個美男子。
”
金碧大國從來不缺的便是俊男美女,金碧皇室更是男子清豔,女子貌美,皇室子弟多俊美,容月最甚。
韋貴妃所生的花容月,是皇室中最美麗的男子。
如今的金碧,唯有雲長歌能夠比過他。
心裡雖然想起雲長歌有些不痛快,但沈思安不得不承認的是,雲長歌的确是個天人少年。
那年,柳樹下的花叢中,有一人施施然走出來。
長發如歌,卻僅用一根碧色的玉帶束在腦後,身着雪白色滾着金邊勾花的寬大鬥篷,臉上的笑意,可以融化冬日的冰雪。
那一年,雲長歌還隻有十四歲。
沈思安卻以為他窺到了天神降落凡間。
雲長歌給人印象深刻,不僅因為他年少精明的謀略,更因為他那張迷倒了萬千少女的臉。
沈思安記得沈二說過,他自己當年初見雲長歌時,也是怔了好大一半天。
當然,這件事情他是記不清楚了,他隻記得春去夏來時,太子府錦繡花園中,纏枝紫藤蘿花盛開,白衣少年花下擡眸,竟然讓滿園的花朵都失了顔色。
更多的時候,他覺得雲長歌不像是個人,更像是個妖。
沈思安撫摸着葉清音的手,明明他的動作十分溫柔,可葉清音卻覺得有些背後發毛。
她想,自己一定是對這間書房有陰影,畢竟那日如果不是她躲得快,就要被沈思安當場抓個現形,這個念頭令她如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
沉默着,葉清音的心便靜不下來,她轉移話題,問沈思安道:“我的陪嫁裡有一把飛天弓,婉瑩月底就要過生辰了,她說想要一把弓箭,我尋思着我們留着也用不上,她又喜歡很久了,不如送她如何?
”
“嗯,你做主便好。
”沈思安答應的痛快。
葉清音又小心的說道:“近日庫房太亂,那把飛天弓不知被擱在了哪裡。
”
“哦?
”沈思安眸光一頓,冷冷笑道:“手忙腳亂的下人不用也罷,連收拾庫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留着有何用?
”
是啊,留着有何用?
葉清音自然也是不在乎這一兩條人命的,隻是她當着沈思安的面還要保持自己“心地善良”的一面,便替那些下人求了情。
沈思安呷了口茶,便繼續看起手中之信。
葉清音出了書房後,便将自己的随嫁丫頭叫到跟前說了什麼,随後那丫頭便出了沈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