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攙扶着走了好一段路,若隐二人已是氣喘籲籲,汗漬泠泠。
可這白衣公子倒是依舊清逸悠悠,氣定神閑,這一番風采讓若隐心底又增添了幾分好感。
終算是到了客棧門前,還是先前那家客棧,此時二人皆為一副極其窩囊疲憊之相,隻恨不得一屁股腚兒的坐倒于地上吐出這滿肚腸子的槽心氣兒。
見若隐還是一副披頭散發的狼狽樣兒,小安趕忙幫着稍作整理,将頭發匆匆向後攏并,一繞一紮,亦不忘包上發巾。
“公子,小女子二人出門在外,諸事不便,遂不宜顯露女兒家身份,還懇請公子協涵。
”若隐福禮道。
“呵呵!
”公子但笑不語,先一步跨入了客棧。
“哎喲,客官可是回來了,”還是那個小二,見這先前已是入了住的包了整三層的大客官進來,一個溜步兒的跑上前彎腰殷勤道。
随即見着在公子身後的若隐二人,詫異道:“您二人先頭可是離去了不是?
說是要連夜趕去雲州,可怎地此刻又..”
這話還沒完,便隻見她二人滿面的尴尬與狼狽,頓時悟出了些啥,趕忙知趣道:“回來就得!
二位客官請,客官樓上請!
您二人先前要的小間兒咱家還給空留着勒!
”
說罷便把手中抹巾往肩頭上一搭,伸出胳膊便給若隐二人樂呵地向前引路。
而此時這白衣公子沒道一句話兒,轉眼間的功夫已然飄然上樓,沒了蹤影兒。
“您二人的毛驢呢?
可要咱家給栓進廄裡去?
那公子可是大客官,您幾個認識?
怎打一塊兒回來的?
可是真給遇着山匪了?
”
小二邊帶路,邊叨叨念念地八卦好奇道,絲毫沒理會到二人的沉默與不耐。
來到一層左進的第一個門兒前,小二打開門,向裡指道:“就這間兒,甭看地兒小,住您二位正正好。
回頭咱家給您二位送些熱湯來。
可要些吃食暖暖身子?
”
若隐擺了擺手。
小二見狀撇了撇嘴角兒,轉身下了樓去。
“小姐,那些子被點了穴的山匪就這麼給放那兒了?
不去管了?
穴道可自個兒解開不?
若是穴道可自個兒解開,那那些兒惡人豈不是還會作惡多端,禍害他人?
剛才就該趁這時辰了結了他們的!
”小安坐在床褥上念叨着。
此時二人已是收拾打理妥當,準備寬衣就寝。
“這倒是甭用咱操心了。
隻瞧着吧。
今兒個奔波了一天,早些歇息,明兒一大早便動身去雲州。
一定要趕早的來!
”說罷,若隐便也卧上了褥子,轉身入了眠。
次日一早,天還蒙蒙亮,二人便已起身。
整裝妥帖,付了宿銀,打算盡早地趕往雲州。
這一隻腳剛跨出客棧,便愣住了。
那一人馬已是浩浩蕩蕩地候于客棧前,一副整裝待發之勢。
“這...這好似是昨兒個大白天的碰撞着咱們驢車的人馬。
那些駿馬我可還記着清醒呢,還有給咱賞賠的那個侍衛也在,瞧!
”小安驚叫道。
“噓!
閑事勿理!
咱們快走!
”若隐拉着小安便要速速離去。
“呵呵!
既是碰上了,又是同路,本公子倒是不介意捎帶你二位一程。
”若隐她們前腳剛要走,那公子後腳就踏出了門口,朝她們朗聲道。
若隐聽聞,後背一顫,不得不停住腳步,無奈轉身作揖道:“多謝公子美意,咱兄弟二人心領了。
其他之處不宜擾煩,便先行一步了!
”
這“兄弟”二字咬得尤為重。
可還沒轉身,便又聽見這公子笑道:“哈哈哈,便是随你們意,看不出你倒是怕本公子怕的很。
”
聽到這份上,若隐隻得拉着小安又回頭,作揖行禮道:“恭敬不如從命。
公子既是此般好意,咱二人若是不領情,倒是矯情且不識時務了來。
那便叨擾公子了。
”
公子面帶笑意一言不發地上了馬車,而後撥開窗簾和車邊侍衛說了些許。
侍衛對若隐二人道:“我家主子請二位上車同行!
”說罷便撥開車簾作請狀。
“這...這不合規矩吧。
你家主子乃身份尊貴之人,豈能與小民同車而行?
可不折煞了咱小民二人?
”若隐猶豫不解道。
“我家主子讓您二人上車,您二人照辦便是。
莫磨蹭,主子還得趕路!
”侍衛面無表情道。
罷了,既是相請,想必自個兒亦沒越了規矩,再有個啥茬子這責任可不在自個兒身上。
再者就自個兒現兒個這副落魄樣兒,也沒啥可被诓了去的。
且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了人家,這般躲避态度必會讓人起疑。
想罷,若隐和小安便一頭鑽入了車内。
車簾被放下,侍衛打響了個号後,馬隊緩緩進發。
剛一坐定,若隐腦袋瓜便閃過一絲極為不妙的念頭,此事兒不太對勁兒!
自個兒一介貧民的破落戶裝扮,亦是和這公子非親非故的,人家何故要邀自個兒同行?
這怎麼都說不過去呀!
糟了!
說不準兒,人家已是起疑了來。
兩人女扮男裝已是被此人知曉了去,女兒家持着這副裝扮長途趕路,這本身兒便是個古怪,也難怪人家會起了疑心。
難不成...難不成她逃秀事發,君都派了人來追捕,為了顧及皇家顔面,隻道是暗訪,而後秘捉?
這可如何是好?
!
可這眼瞧着,亦是不像啊!
他們現兒個的行進方向,明顯了是往北邊兒去。
若是來秘捉她們的,必是要往君都所在的南邊兒走,且也犯不着讓有着待罪之身的二人和官家主子共乘一輛車廂。
恩!
想必不應是來秘捉她們的。
瞧着此公子亦并無什惡意,興許是看在咱二人女兒家家的一路奔波,一時同情順帶捎上一程罷了,并無他意。
唉,這些時日一路上頻頻遇事兒,擔驚受怕的,弄得自個兒反倒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了。
罷了罷了,此事上左不是個味兒,右也不是個理兒,便走一步算一步罷,多想無益!
這邊兒若隐在七上八下,抓心撓肝的思紛緒擾着,那邊兒小安正啧啧驚歎着車内布置。
此布置真真是擔得起一個“雅”字的來!
一圍圈兒的白狐椅墊,車壁上還懸挂着山水圖,圖中氣勢一看便知乃出自大家手筆。
更讓人叫絕的乃一立式古木書架,上邊兒布滿書物。
馬車行的穩穩當當,遂這些書籍和挂圖亦是紋絲不動。
車廂内無人言語,隻時不時傳來兩聲翻頁聲兒。
這公子正在津津有味地讀着書,貌似是啥遊記。
若隐頗覺氣氛尴尬,便忍不住開口道:“那.....您且不好奇我二人乃何人,為何掩飾女兒家身份奔波在外?
”
公子嘴角上揚,頭亦是沒擡地悠悠道:“呵呵!
本公子對别人的閑事兒沒什興趣。
若是想道來,總歸都會道來。
若是不想道來,亦可尋出一萬個戲碼來編排。
”
“......”
不到半晌,車便停了下來。
隻聽見外頭此時一陣熱騰騰的敲鑼打鼓,還有笑鬧聲兒,喝彩聲兒。
侍衛在外頭道:“主子,此事已是辦妥,您可瞧上一瞧?
”
“罷了,繼續趕路吧。
”公子雙目依舊停留在書物上。
而後想到了啥,挑了挑眉,朝若隐二人道:“若有興趣可向外瞧瞧,保管有趣兒的緊。
”
若隐小安聽聞,便趕忙撥開車簾。
乖乖,這場景兒可着實把二人給震撼住了。
隻見成群成隊的村民們正把好些個被捆綁的赤身*的人一圈圈地給圍住,朝這些子人又是抽打,又是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整個一鬧哄哄而不可了得。
而後一隊拿着長槍的官兵列隊趕到,撥散了村民,再猛地拖起這些個赤身*之人便要拽走。
隻見帶頭的官兵邊狠狠給了其中幾人幾腳,邊還恨恨咬牙道:“早就想活逮了你們這些個擾民惡匪山霸,好在老天終究長眼。
你們且等着瞧,這下可是有你們好受的,哼!
”
趁着這些人被官兵從人圍裡拖出的一瞬間功夫,二人再仔細地瞧上了一瞧。
咦?
這些子可不正是打劫她們的那幾隻山匪不是?
除了當時在場的,這裡頭可還有好些個沒出現在那兒的山匪。
難不成這山匪老巢也被給.......
這下子,若隐可是全然明白了為何昨兒個夜裡頭,這公子會出現于此山林中。
敢情此乃一夜半除惡濟民的夜遊大俠!
想到這,若隐心情頓時大爽的來,噗嗤一笑,作揖敬道:“公子好身手,小女子着實佩服!
”
“呵呵,路過此地,着手下們去解決了此事罷了,此乃順帶,亦勿須本公子親自動手。
誰讓正趕上本公子心情不佳,算是那些山匪自尋倒黴罷了。
”公子輕描淡寫道。
随即繼續事不關己的沉浸在書物裡。
若隐這回兒可是被這公子的氣勢所折服,心道好一個雲淡風情的公子,翩翩有度,心懷仗義,遵文守禮。
再且瞧這一車子的各式書物,路途亦不忘閱覽群書,必是一才學滿腹之人,此乃真君子,可比先前在船舫上見着的那隻不知所謂的妖孽強了不知多少個番兒!
厄....怎好端端兒的想到了那個妖孽?
這是怎麼地了?
若隐自個兒給吓了一跳,重重晃了晃腦袋,定了定心神,便不再作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的可不止是若隐。
這不,這旁邊的小安親眼瞧了這些山匪的下場後,喜氣洋洋得一塌糊塗,若不是在别人家的車裡要講些規矩,可差點兒沒跳躍翻騰,拍手稱快。
已然忘了自家小姐這正逃難的敏感背景兒,這丫頭現兒個隻邊流着哈嗒子邊暗歎:啧啧,也就這妙公子才能配得上自家小姐,要是小姐有個這麼個姑爺,那地底下的夫人必是要樂得再活了過來!
要不,咱當回紅娘,撮合撮合....可不知這公子是何來曆。
高品大員和皇家必是不可,小姐防這些子跟防強盜似的。
若是商戶,抑或書香門第.....
“公子,小女有一事相請教,敢問您來自何方?
亦乃何人?
”若隐終是鬥膽問出了纏繞于這二人腦袋瓜子已久的問題。
小安立馬豎起耳朵,要細細了聽。
“呵呵!
來自于何方亦乃大華子民。
”公子搖首輕笑道。
“.....”
馬車行了數個時辰,眼瞧着要進了一個大鎮,估摸着此鎮便是雲州。
“公子,多謝一路相攜。
前邊兒便是雲州了,可讓小女子二人此處兒下車便可。
此次大恩,來日必當撷草結環相報答。
”若隐帶着小安起身福禮道。
公子沒搭話,隻面無表情地繼續閱書。
若隐二人見狀,隻得讪讪地回了位子坐下,心裡頭嘀咕着不曉得這家夥此乃何意。
誰知這隊人馬沒進鎮子,而是直接踏上了鎮子邊圍的林蔭官道,一刻沒停的繼續向前駛。
若隐二人甚感奇怪,頓時又有了些驚懼之感,忙急急道:“我二人隻在雲州停下即可,您此乃何意?
”
“呵呵,安靜些呆着吧。
這一路都是去晉陽的,若是再把你們租借的驢車給撞毀了去,本公子可沒銀子賞賠了。
”公子若無其事道,同時給書翻了個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