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王府别莊,若隐她二人便被帶進了尚算偏僻的後院廂房。
因着拿捏不準王爺的心思和态度,嬷嬷們亦不敢殷勤抑或造次,請不得又斥扯不得,隻得面無表情平淡似水的指了她們一不算上等,可亦不算太差勁了去的住處,亦安排了一丫頭伺候吃穿用度,算是盡了本份。
王爺亦沒交待是否要她們幹活,遂沒在船上似的指派了活兒給她們幹,權當養活在那兒了,等王爺回來了再說。
但是王爺點明了這二人不得離開,汪内侍便從紮守别莊的侍衛從中撥了兩侍衛于門口看守。
該别莊乃當今聖上賜予睿小王爺在洛河狩獵之餘為休憩所小住,或為王府家眷夏日時分避暑之用。
小王爺亦不是年年來小住,加之整個睿親王府尚無女主子和其他女眷,遂該别莊平日隻留有二三十來個修園,打掃和馴養喂食珍禽異獸之下人們,外加十一二個侍衛駐守于此。
此次從君都帶來的侍衛都随小王爺快馬去了北邊兒,而跟随的内侍嬷嬷們都暫駐于此别莊,等王爺回程途中來别莊中轉短住後,再随之回君都,遂也不用額外侍衛。
從進别莊到被軟禁在後院的這一路,若隐倒是逮着機會細細留心了這莊子大體的格局路線。
别莊的面積自然是比沈府大了不知有多少個番兒去了,加上天然湖泊,假山石,蔥綠齊整的草坪上還時不時蹦跳出兩隻公孔雀鬥氣争屏,湖泊上一群白天鵝扇動翅膀傲然赳赳,讓沒見過這等妙景的若隐二人從面兒上到心底裡都是忍不住的啧啧稱奇。
即便她們被軟禁所在的後院兒,别看偏僻冷清,但亦是有種綠意盎然鳥語花香的精緻,看得出平日也是被往精心裡了去打理的。
一個區區的王府别莊,都自有一股兒道不盡說不明的氣派,可見在君都的睿王府乃至天家的皇宮大内,又是怎樣的一番通天的景面兒!
到底是皇家别莊和在皇家伺候的奴從,個個訓練有素的很,主子不在,還能打理的面面俱到,真真是讓人打心底地選一聲兒贊!
飽餐了午膳後,小安滿足地舔了舔嘴邊兒,在床褥上猛地一躺。
拍了拍吃得鼓起的肚子,又砸巴砸巴道:“這午膳着實是精細美味,還有個小丫頭伺候着,奴婢這可是生平頭一回兒被别人這麼伺候着。
看來王府的人對咱們忒是不錯呢,還不指派活兒給咱們,敢情就這麼供着咱兒了,嘻嘻...哎喲,這床褥真是軟和舒服,可比小姐您在沈府的床褥子更是軟和了去呢,啧啧!
”
唧唧喳喳的同時,還不忘用後背在床褥上微微地颠上了兩颠。
這般子的神仙待遇可是将她這些日子以來的饑渴挨餓并擔驚受怕的陰翳頓時一掃而光。
初時被帶進這屋子的時候,小安怯怯地問可要幹活兒。
那嬷嬷蹦出句“在這兒仔細了呆着,哪兒都不準去”後便離去了。
随後來了個小丫頭,給她們有吃有喝,有床褥有衣物的伺候着。
這丫頭本還想伺候她們淨身洗弄來着,因着她們不想讓人知曉自個兒女扮男裝的私隐,便拒絕了這小丫頭的近身服侍。
這些子的種種讓她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兒頭腦兒,不曉得這到底是個啥情況來着。
“反常即為妖,這事兒可不是面兒上的這麼簡單!
”雖也放開了肚子飽食了一通,且在這軟實的床褥上歇息了好一會兒,若隐的頭腦還是保持着警醒。
“難道這飯食被下了毒?
!
”小安一向以若隐意思為大,聽若隐這麼正經道,小安心裡頭猛地一緊,趕忙從床上蹦起。
“這倒是不會。
他們便是想害了咱們,早在船舫上就可以動手了,還用等着現在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去才來動手?
”若隐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先甭操這麼些心了呗,先好吃好喝地住上些日子,即便丢了這命,咱兒做個飽死鬼也比狼狽寒碜地去閻王那兒要好了去!
嘻嘻....”松了口氣兒後小安便繼續手腿五大三叉地躺倒在褥子上。
許是繁碌奔波舟車勞頓了好些日子,聊了些許兒後,主仆二人的眼皮開始打上了架兒,漸漸地便入了夢去,寐地死沉死沉......
等再醒來已是日頭西落,殘陽漸散。
院落裡的小池塘開始了蛙叫鴉鳴。
忽地敲門聲兒輕輕響起,不等二人應答,門已被推開,還是那個小丫頭,和午時一樣,帶了食盒進了來。
必是送晚膳來了。
小丫頭一聲不吭兒地把膳盤一個個從食盒端上桌,見若隐她們直盯着她的臉瞧兒,面上便微露怯色兒,不由得加快了手裡的動作,隻盼快些離去。
“這位姐姐,”若隐上前施禮作揖道。
小丫頭被驚了一跳,拼命搖了搖頭,轉身便要離開。
若隐一個兒上前攔住了小丫頭,再次作揖道:“這位姐姐,如此驚擾到您,實屬抱歉,小弟并非有意冒犯。
小弟隻得幾個問題想相請教。
”
“我啥都不曉得,我隻得了上頭的令兒伺候了您二人的住行,僅此便罷。
其他的我真的不曉得!
”小丫頭急急地繞過若隐便要離開,頗為驚慌。
“這位姐姐,您别慌神兒!
小弟亦無惡意,且保證會安分了呆守在這兒,不會為難了您去。
隻不過求請姐姐可否就指教小弟個一二,不會耽擱兒您太久了!
”若隐邊彎腰施禮邊急急地恭敬道。
“這....”小丫頭面顯猶豫之色。
“小弟隻想問上一問,這莊子可是某位王爺的?
您可知為何我二人被囚禁于此?
這其中可有個說法?
”若隐輕聲的禮問道。
“此處乃睿親王府的洛河别莊。
至于其它,我确是不知,亦沒這個膽兒去問。
我隻道伺候了您二人住行便罷。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這算是啥什子的事兒?
像見了啥鬼怪似的,咱們有這麼可怖?
”小安不滿道。
“沒轍兒的...”若隐正要去桌邊兒用膳,忽地想到了啥,頓了一頓,恍然道:“鬼怪...鬼怪...對了!
我似是有些明白了!
”
“您想到了啥?
”小安剛坐下,聽若隐這麼一說道,便急急起身幾步跨到若隐面前兒問道。
“這睿王爺的龍陽癖卦傳,你可聽聞過?
”若隐在小安耳邊輕聲道。
“還在沈府的時候兒,貌似聽過其他小姐妹私下議論過,我還和小姐您說了去呢。
可不還記得?
”小安不解道。
她确是不明白這一切和王爺的那些卦聞有何關聯。
“這便是了!
在船上給這王爺逮着兒時,他也見着我了,當時我亦是男裝。
然後這厮兒忽地将咱關進了艙牢,接着再送來這别莊兒好吃好喝還帶丫頭伺候的供着.....”若隐把小安拉至裡間耳語道。
門口還有兩侍衛,說話時必要小心着些才好。
沒等若隐将話說完,小安頓時覺察了過來,大驚失色道:“這....難不成...這王爺真是有這癖好,看上了小姐您,要把您禁在王府裡當男寵?
”
一悟過話兒來,這小安說話便不經過腦袋瓜兒,啥詞兒都往外蹦兒。
不過也顧不得她這般地口無遮攔了,若隐肅着面點點頭道:“怕得就是這茬子!
”
“那小姐您是見過那王爺的樣貌兒了?
可是那龍陽癖的樣兒?
還在府上的時候,奴婢認識的一個小家丁,名兒叫柱四,便是有這個癖好,顔色和舉動整個兒一女兒家似的,陰柔的很。
”小安驚恐之餘,亦不忘好奇個一二。
“那厮兒令我擡頭時,我亦瞟過那麼一瞬間兒。
陰柔不陰柔我倒是不曉得,确是有那麼一股子陰陽怪氣的調兒,煞是糁人的來。
不過那厮兒的樣貌兒擱一男兒身上真真是罕見了去,我倒是頗為相信那皇貴妃是何等的絕色了。
”若隐扶額道。
亦是對小安這丫頭如此一般的八卦之心思頗感無奈。
“這般的說來,也難怪那小丫頭那麼地怕咱們了!
那可怎麼地好?
等王爺發現咱們是女兒家身份,這逃秀的事兒也必是瞞不過的,到頭來亦要丢了性命。
”小安急得直跺腳道。
“總之了,此地萬萬不宜久留!
必是要想個法子逃了出去!
”若隐下定決心道。
偏偏同時又有上那麼些許的疑惑道:“便是如此地話,可那厮兒又怎地對我那蓮心镯多有疑問?
難不成是中意上了這镯子?
這些皇親國戚啥寶貝沒見過了去,怎會對這非極品的普通镯子這般興趣?
真真是好生奇怪!
這皇家中人果然是沒一個正常些兒的,務必要遠離了去!
”
晚膳時,不及小安把飯肴大口往嘴裡拉扒着,若隐還是放不下萬千的思緒,邊慢騰騰地夾着筷子,邊靜靜地蹙眉思索着些啥。
同時默默腹诽道:“怎覺得那厮兒頗有些眼熟的樣兒?
罷了罷了,該是我看走了眼神兒,想多了罷”......
數日後,景毓一行人快馬加鞭終是到了晉陽。
皇家驿館門前,驿館内侍和嬷嬷已領着衆奴從恭候在門口。
同時等候的還有領着三四個府衛的夏将軍夏仲。
“老夫參見王爺!
此次得睿王爺親臨,老夫深感欣慰!
”夏将軍上前施禮道。
“夏将軍免禮。
這數載辛苦将軍鎮守邊部了。
”景毓跳下馬還禮道。
“多謝王爺體恤。
此乃老夫之職責,不敢懈怠!
”夏仲彎腰作揖道,随即面色又忽地一緊:“聽聞王爺路途遇刺,老夫深為擔憂。
敢問王爺可是有被.....”
“哼!
左不過一些前陳餘孽,老皇曆罷了!
”景毓眉梢挑上一挑,極是不屑。
又想着了啥,伸掌相請道:“不若,将軍可随本王進驿館詳叙?
”
“王爺請!
”說罷,夏仲便恭敬作請,而後随景毓進了驿館,亦不忘甩給了躲藏在景毓身子後頭的夏二好幾個眼刀子。
一衆侍衛和奴從亦浩浩蕩蕩緊随其後。
見着自家老爹一副要砍了自個兒的模樣,夏二趁着機會拔腿就逃,轉眼間兒便不見了蹤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