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曰,夫賢以途,婦賢以輔。
”文祥武又說,“昭熙公主,你可讀過此句?
”
“讀過。
”姬娀嫱回答說,“途表仕,輔表佐,全句可解為,夫以仕為重,賢婦當佐之。
”
“何為佐?
”文祥武又問。
“夫行而伴之,夫乏而興之,夫怠而厲之,夫歧而正之,為婦之佐。
”姬娀嫱一本正經的回答說。
“那何為婦呢?
”文祥武又問,“是有情時為婦?
是定情時為婦?
是訂婚時為婦?
還是完婚時為婦呢?
”
“這個……”
對于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姬娀嫱猶豫了起來。
我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見他被兩人的對話弄的一臉茫然,顯然是不清楚文祥武在做什麼。
我卻是明白的,文祥武表面上是在和姬娀嫱讨論夫妻關系,實際上卻是在逼着我開口。
他說的那句“夫賢以途,婦賢以輔”我沒聽過,但大緻明白是什麼意思。
況且姬娀嫱已經解釋過了,丈夫要以事業為重,作為一個賢妻,就該認真輔佐他。
之後他又通過問解的方式,讓姬娀嫱自己說出“夫怠而厲之,夫歧以正之”——就是丈夫懶惰的話要鞭策他,丈夫誤入歧途的話要糾正他。
他之前不是講了一個故事嗎?
那就是一個引子,為的是引出姬娀嫱最開始的那句“可恨”。
人做了可恨的事,那就是做了錯事,入了歧途。
如果做這件事的人是丈夫,那做妻子的就該糾正他。
最後,殺手锏來了。
他問姬娀嫱說,女人什麼時候才算是男人的妻子。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按照各地的傳統,各地的規矩,各地的習俗,回答會各有不同。
比如在我們元興,訂婚之後就可以那啥了,還可以生孩子,如果有條件,兩人還能住在一起,這就算是夫妻了。
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問出這句話,意義就不一樣了。
如今在表面上,姬娀嫱是在和昭绮公主争奪我的。
雖然我倆已經訂婚了,但是皇家的規矩和元興的規矩不一樣。
在皇家,訂婚還不算夫妻,得成婚之後才是夫妻。
皇家的規矩肯定要大于元興的規矩,所以目前我和姬娀嫱還不是夫妻。
但是她不能承認這一點,尤其是不能在公開場合下承認,因為這樣就給了昭绮公主機會。
不想承認這一點,就隻能回答訂婚時為婦。
可是這樣一來,她就得以妻子的身份去糾正我的錯誤,讓我把想法都說出來。
今天我和姬娀嫱一起來觐見,已經算是公開表态說,比起昭绮公主,我更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在這種時候,我必須得聽勸,以顯出我對她的重視。
就算腦子是空的,也得說出點東西來,否則就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姬娀嫱明顯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猶豫着沒有作答。
不知道是對我沒有足夠的信心,還是在顧慮我的感受,姬娀嫱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我。
我知道她别無選擇,隻能苦笑着點一下頭,準備配合她演戲。
“我以為,女子訂婚時即為人婦。
”
在得到我的信号之後,姬娀嫱立刻做出了答複。
文祥武點了點頭,然後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看來我倆剛才的小動作已經暴露了。
“那昭熙公主以為,作為帝國軍人,槍理應不應該在國家大事上盡自己的一份力?
”
“應該。
”
她點了一下頭,随即對我說道。
“槍理,既然文先生問你了,不管你知道多少,懂得多少,能想明白多少,都該說說自己的看法。
漁夫之智尚能救國,你難道連一個漁夫都不如嗎?
”
我很想回答“沒有”,但眼前的形勢不允許我這樣做。
不過這話也不能說有就有,哪怕它早就成形了,想什麼時候說,就能什麼時候說,我也不能直接說。
因為我剛才已經裝了傻,傻子不可能轉瞬間就變聰明。
如果傻子轉瞬間就變聰明,那就說明我在耍人。
這人是不能随便耍的,不說别人,就說殿裡最重量級的兩位,皇帝和文祥武。
雖然我已經耍了他們,但這事沒擺在明面上。
如果事情擺到了明面上,皇帝和文祥武就會折面子,為了保全二人的顔面,我現在就得被拉出去槍斃。
剛才文祥武講那個故事,就是為了在不把事情擺到明面上的前提下敲打我。
所以我必須還得裝個傻,最起碼得拖一拖時間,擺出一副冥思苦想之後才得出結論的模樣,這樣皇帝和文祥武的面子才能挂得住。
“這個……娀嫱,我真是能力有限……不過,你容我想想——啊!
不對不對!
是陛下和校長,兩位請允許下官好好想一想,等下官想明白了,定會傾倒肺腑,為國家盡力!
”
“哼,你要是想一天才能想明白,老夫還在這兒陪你一整天啊?
”文祥武直接瞪了我一眼,“老夫就給你五分鐘時間!
若是五分鐘之後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以後你就不是我元興陸校的學生!
”
文祥武顯然不想耽誤時間,可他又不能落了面子,所以才會直接以開除之事來威脅我。
這樣我就不用拖太長時間,不管說多說少,說錯說對,都可以解釋為背水一戰中的急中生智,這樣兩人在面子上就過得去了。
“诶!
诶!
校長!
我立刻就想!
立刻就想!
!
!
”
我說這話的時候,文祥武又瞪了我一眼,顯然還在為我故意裝傻的事情生氣。
我現在恨不得立刻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然後跪在文祥武面前認錯。
可是我不能這樣做,文祥武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逼我開口,為的就是把這件事藏在桌下。
我要是這樣做了,他剛才的努力就白費了,到時候他肯定會更加生氣,到時候我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媽蛋的……這隻老狐狸……
在裝出一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模樣的同時,我在心裡這樣罵道。
怪不得林忠升那麼會使詐,肯定是你這隻老狐狸教出來的!
我這樣罵他,是因為我真的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不管怎麼說,上面那位都是皇帝,如果我表現的比皇帝優秀,那皇帝的面子往哪兒放?
他文祥武倒是不怕皇帝,可是我怕啊!
說破天,我就是個被文祥武罩着的普通老百姓。
文祥武在的時候我可以什麼都不怕,可萬一他哪天突然沒了,讓皇帝落過面子的事就會成為把柄,被人攥在手上,到時候我還能睡好覺嗎?
可是如今,刀已經架在脖子上,話不說肯定是不行了。
如果我繼續裝傻,胡說八道,文祥武肯定會真生氣。
萬一他不罩着我了,那我可就真完了。
所以我必須得說,而且隻能有什麼說什麼,不能有任何隐瞞。
不管說對說錯,隻要我認真說了,文祥武的氣就能消掉一大半,這樣我就能被他繼續罩着。
至于今後的事,那就隻能今後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