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興槍家――就算二爺爺不這麼說,大家也知道,槍家這次必然是崛起了。
野雞變鳳凰,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但理就是這麼個理。
大家都很激動,二爺爺,二奶奶,和奶奶直接就哭了,然後是大伯、爹、二叔、三叔、大姑他們這些長輩,再然後是同輩人,最後不谙世事的小輩們也跟着哭了。
一大家子的人都哭了,這個結果,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我們開會的時候,老農和雀兒在屋外。
他們不知道裡面的情況,隻知道裡面先是哈哈大笑,然後沒過一會兒就是哇哇大哭,感覺奇怪,就打開個門縫兒查看情況。
我發現了他們兩個的小動作,就朝老農勾了勾手指,讓他和雀兒進屋。
一開始老農不進來,還把門關上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下床,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将門外的兩人拽進了屋子。
“對了,我還要說一件事。
”
在把兩人拽進來之後,我對剛剛舒緩下來情緒的大家說。
“這棟房子是舅姥爺留給我娘的,娘,老農是什麼人,和我是什麼關系,您都明白。
以後咱家肯定是不能住這兒了,我想代您做個主,把房子讓給老農,您看行不行?
”
“不行!
”
不等娘說話,老農就紅着臉站到我面前,對大家說道。
“這房子我不能要!
槍爺剛幫我走路子升了官兒!
明天任命就下來了!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
我要是再要房子,我成什麼人了我!
”
大家感歎似的“哦”了一聲,然後認同的點了點頭。
娘也點頭了,不過随即她便露出笑容,對老農說道。
“勝子啊,我知道你良心重。
這樣吧,這房子我不送給你,按市價租給你。
租滿10年,這房子就給你了,怎麼樣?
”
“那也不行!
”老農搖了搖頭,“嬸子,我雖然沒租過房,但行情我是知道的,哪有租滿10年就過戶的?
我老家那邊也好,京城也好,都是租滿30年才過戶。
親兄弟明算賬!
該多少年就多少年!
要不然我就不租!
”
“行,那就這麼定了。
”娘笑眯眯的看向雀兒,“有了房子,就能成家了。
”
雀兒被說的小臉一紅,害羞的低下頭。
家人們見狀,哈哈大笑,老農先是一愣,然後便将雀兒往自己身上一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搬家的日期定在明天。
雖然畢錦談的那單生意還沒定下,但宅子已經有了,而且足夠多。
居住也好,開買賣也好,都有地方做。
在定下這件事之後,爹便做東,請一家子人去飯店吃飯。
因為時候還早,大家都不餓,所以主要是喝酒,聊天。
老農說,等過完了年,他就回家成親,然後把爹娘接過來,讓他們在這邊開個包子鋪。
包子鋪用不着多大店面,普通的房子就能開,直接在家改成鋪面就行,他老家那邊的店就是這麼開的。
“那你老家那邊怎麼辦?
把房子賣掉嗎?
”
“老家那邊就給我大哥了。
”老農哈哈一笑,“就當是提前分家了!
”
我對老農的家庭不是很了解,隻知道他家是賣包子的,而且爹娘都健在。
至于其他方面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老農,你家是哥兒幾個啊?
”
“四個。
”老農伸出五根手指,又收回一根:“本來是五個,大哥後面沒了一個,是大姐。
活下來的四個全是小子。
”
“那你排老幾?
”
“老二。
”老農又收回兩個指頭,“下面兩個弟弟都小。
老三今年應該14歲了,老四比他小4歲,今年10歲。
”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是十四歲當的兵?
”
“嗯。
本來年紀不夠,但實在是找不到人,又不能強抓。
征兵的看我長得大,就把我收下了。
”
“四年兵就當了軍士,已經很厲害了。
”
“嗨!
槍爺,你可别寒碜我!
”
“不是寒碜,我說真的。
”
一般從列兵升到軍士,要十年左右的時間――我是說在不打仗,不立功的情況下。
就算是以最低年齡十六歲入伍,一般來說也得二十六左右才能當上軍士。
老農是十八歲當上的軍士,雖說比我晚了一年多,但是他和我不同――我是說,我們進軍隊的方式不同,升職的過程也不同。
我是被司琮魄通過關系破格提拔的,他卻是憑着自己的本事被一點一點提拔上來的。
當年我一進軍隊就是上士,他卻是努力了三年才升到了上士。
後來他自己也說了,他當初找我麻煩,就是因為心裡不平衡。
如今又說到這件事,他還是這樣說。
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又說了一個原因。
“槍爺,一開始我以為,副連長拉你進部隊,是頂邵哥的位置的。
邵哥就是你進部隊之前,在賭場被打死的,他就是上士。
自打進了部隊,我就是被邵哥帶着,他一死,我心裡難受。
後來有人多了句嘴,說副連長讓你頂替他的位置,我這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啊,對了,那時候副連長還是排長呢,現在人家都調去近衛軍團了。
哎呀……才兩年多的功夫,啥都變了。
現在想想啊,我當初真是傻,幹嘛和你過不去呢?
不過再一想,我也是好運。
要是當初沒被你打一頓,被你給打服了,我哪能有今天呢?
哈哈!
”
說起那位上士的死,老農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
我知道,這不是他薄情,而是現實使然。
在這元興城,每天死個十幾二十人太正常了――我說的不是自然死亡,是遭遇意外,或是刀槍殺死的,這個數字我還說少了。
雖說沒殺過人――我是說,沒有親手殺過人,但親眼見過的次數已經很多了,早就習慣了。
其實我進軍隊之後,除了老農以外,還有一個人和我關系很好。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在與持槍的悍匪交火時被流彈打死了。
現在要是讓我提起他,我也會像老農那樣說的輕描淡寫。
因為除了這種輕描淡寫的說法以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的事。
他死的就這麼簡單,轉眼之間,人就倒下了,再也動不了了,死了個徹底。
要是讓我說仔細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隻知道那家夥膽子不小,但是很滑頭,每次交火時都躲在最後面,在有掩體的地方開火。
結果那場槍戰我們總共就死了一個人,死的就是他,而且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所以隻能說他是被流彈打死的。
我做過一個統計。
從我加入第七軍團開始,到現在,4連一共陣亡了13個人,其中包括一個二等軍士。
補充進來14個人,是分三次補充的。
第一次是4個人,第二次是6個人,第三次還是4個人。
兩年死了13個人,平均下來,一年6個半。
4連總共就60幾個人,一年就要死十分之一的人。
所以說,在現今這世道,當兵是件風險很高的事。
尤其是在元興,在這裡當兵,等于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讨生活,危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