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诏獄。
李修文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見到衆多空曠的牢房,覺得這诏獄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滲人。
這裡邊的刑具,和南鎮所用的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别。
方甯在前面領路,很快便帶着他來到了關押着錢謙益的牢房。
這老頭看上去五旬的年紀,精神頭兒倒是不錯,那富态的身材,活像個地主老财。
他此時若不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而是一身員外長衫的話,真的就如同一個富家翁。
錢謙益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絲的傷痕,進了诏獄還能得到如此優待的,怕是沒有幾個了吧?
誰讓整他的人是溫體仁呢?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錢謙益,我給你把李大人請來了。
”
方甯從後腰上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上的鐵鎖,對李修文恭敬地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說道:“李大人快請進吧。
”
見對方演得似模似樣,李修文心中暗笑,臉上卻面無表情。
淡淡地點了點頭,他邁步走了進去。
身後,方甯重新鎖上了牢門,便出去了。
“撲通――”
方甯一走,錢謙益對着李修文徑直就跪了下來,語氣懇切地說道:“求李大人救救老朽!
”
“錢老快請起來吧,我聽說過您的大名,豈能受你跪拜之禮?
”
李修文伸出雙手,在空中做了個虛扶的手勢,錢謙益便順勢起身了。
這一幕,就像是隔空就能把人給扶起來似的。
由于時常要關押的都是朝廷大員,這種監牢比較特殊,裡邊都配備了桌椅,算是特殊待遇。
當然,觸怒了皇帝,加上錦衣衛一心想要整死的人,是沒機會走出去的。
備兩張椅子什麼的,算是比較仁慈了吧。
李修文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錢老過來坐下慢慢說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想讓本官如何救你?
”
錢謙益走過來坐下,将事情緩緩道了出來。
事情和李修文先前了解的差不多,這位東林黨的首領,和溫體仁是政敵的關系。
八年前,他讓溫體仁整倒,回蘇州老家養老去了。
要說他家也是地主,在常熟過得也算不錯,可溫體仁卻不肯放過他,如今得了空閑,就讓常熟縣的一位狀師,張漢儒告了他的禦狀。
這狀紙上,列出了錢謙益共五十八條大罪。
當然了,很多罪名純屬胡扯,他都在家養老了,沒有官身能犯多少大罪?
可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了,就行了。
溫體仁就一個意思――整你。
錢謙益雖離京多年,在朝中還是有些人情關系在的。
他被方甯抓回來時,倒是一點兒也不慌。
因為他知道,會有人給自己求情的。
方甯卻告訴他,這些都沒用,求情的人越多,你就死得越快!
這些話,自然是李修文讓方甯說的,事實也确實如此。
朱由檢最恨結黨的人,那些人越求情,他越覺得錢謙益黨羽太多,勢力太大,死有餘辜。
方甯告訴他,人多沒用,找個有分量的人幫忙說話,才能免禍。
錢謙益被吓得不輕,一路上,又聽着方甯吹噓李修文如何如何厲害,才想到要求李修文幫忙的。
不料李修文聽完後,卻隻是長長歎了口氣,說道:“要是早幾個月,或許我還能救您,可如今我也失了聖眷,說不上話了。
”
錢謙益聞言一愣,問道:“大人如今也失寵了?
”
李修文點了點頭,咬牙切齒地罵道:“是啊,都怪溫體仁那個老狐狸!
”
他說着,放在桌上的拳頭都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錢謙益明白了,敢情他也救不了自己,心裡暗罵方甯不厚道,忽悠了自己那麼多錢,請來的卻是個失了勢的人。
見對方略帶失望的神情,李修文不動聲色地繼續道:“我和錢老有着共同的敵人,雖然救不了你,卻可以請到一個人為你說話。
以這人的身份,若是願意幫你的話,應該是能讓你脫罪的。
”
錢謙益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追問道:“這人是誰?
”
“曹化淳。
”
從诏獄裡出來時,李修文的袖口裡,多出了一沓厚厚的銀票,這都是錢謙益托他找人的費用。
當然,他可以從中抽取一部分。
他拿到了錢,便往家裡趕回。
今天,是曹化淳過來收帳的日子。
此時,常熟縣的狀師張漢儒,也後腳跟着來到了京城。
聽溫體仁的吩咐,告了錢謙益的禦狀後,他心裡很清楚,事成之後,自己必然能從中撈到不少好處。
跟着進京來,是為了案子定案能夠更加穩妥些。
蘇州路遠,若是到時事情有變,自己這原告可以再補上一狀,也省得消息傳來傳去,拖得太久。
“嘿嘿,這回應該能撈個官兒當當了吧?
”
這麼想着,張漢儒看着前方不遠處的那座城門,都覺得格外親切。
他剛進了城門,正在去往溫府的路上,途徑一個拐角時,卻看到前方站着兩名面相普通,穿着短揭的漢子。
在倆人的身後,還停着一駕那車,擋住了前方的視線。
敲悶棍?
看到這樣的場景,張漢儒愣了愣,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便回過味兒來。
他剛準備轉身跑路,頭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随後兩眼兒一翻,便倒了下去。
身後,一名漢子伸手接住了他的身子,一個麻袋就從頭上套了下去,繩子往麻袋口上一綁,就拖着麻袋上前,丢到了停在前方的車子上。
三人跟着上了車子,揚長而去。
整個過程娴熟無比,看得出來,他們做這種事情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簡單。
人被帶走了,連個目擊者都沒有。
李修文回到家裡沒多久,曹化淳就到了。
盤完了帳後,李修文将這事情一說,銀票一塞,對方果然答應幫忙。
這也難怪,曹化淳心地不壞,以前也算是認識錢謙益的。
對方托人求到了自己這兒,自然是要幫個忙,在皇上面前說說情的。
送走了曹化淳後,李修文喚來了李東,讓他去北鎮撫司報信,告訴錢謙益,這事情八成是成了。
事實上,這還真沒成。
随後,他又讓人把消息給散播出去了。
曹化淳哪裡知道,自己已經入了李修文的坑了。
溫體仁一旦知曉了他要幫忙的消息,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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