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敕令,遇門不入。
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發生在秦使入長安之際,不僅使陛下顔面無光,更是折辱了朝廷的面子。
涼春秋铩羽而歸,班師回朝。
所有人都在揣測廟堂高處的人間帝王将以何種姿态解決這個問題時,讓人始料不及的是,陛下并沒有龍顔大怒,隻是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并在葉公書老先生做出莫非接管滄海書院的決定後,下令褒獎葉家一番,且又恩賜了衆多寶物,仿佛對于此事,陛下樂見其成。
接管滄海書院一事,牽扯衆多,又是滄海書院難得的大事,這兩年,被燕雲一事牽連的滄海書院,在風雨飄搖中幾番沉浮,終究随着葉家的蟄伏失去了往日的威望。
如今,滄海書院能否涅槃重生,世人的眼光都放在了莫非的身上,這個在天下文會一鳴驚人,并屢次創造奇迹的少年天才,能否挽大廈将傾,讓滄海書院回歸往日巅峰,是值得翹首以盼的。
葉公書老先生壓下書院中另一部分人的異議,親自做主,挑選黃道吉日,最終定在臘月初開壇辦禮。
距離臘月初尚有六日,滄海書院,某個知名院落,一隻信鴿飛來。
院落中,活潑可愛的少女葉靈竹回頭看了一眼窗戶裡的葉學思,一邊采摘着院落裡的花朵,放在唇邊輕輕嗅着,一邊巧笑嫣然道:“爹,是誰給你的信?
”
葉學思尚未說話,正襟危坐在石凳上的葉臣瞪了一眼沒大沒小的葉靈竹,卻并未開口。
隻怕此時的葉臣,心中也有些納悶,一輩子蝸居在滄海書院的父親,不管是朝政的事情,亦或者是文壇論道,都是一笑置之,不僅不參與,似乎連說一句的興趣都沒有。
怎麼會有人在這個時間給父親送信?
而且是這麼隐秘的信?
葉臣的心思全然落在了窗戶後的葉學思身上,手上的書早就搖搖欲墜,哪怕隻是一絲微風,都仿佛可以吹落葉臣手中的書。
窗戶後陷入長久的沉默,終于,又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葉臣隻見白鴿如脫籠而出,沖天直上三十裡。
随即,一聲清咳響起:“這是你大哥子安的信,也不知道他在八獸山怎麼樣了?
”
哦!
是大哥的信嗎?
他遠在八獸山,身份又不宜暴露,信鴿的确是比派人親送好的多。
葉臣似乎找到了令自己相信的一個理由,隻是心裡着實有些焦躁。
這股無來由的焦躁,令他連書中的字都不能讀清。
索性棄了書,朝院落的那些冬花走去。
窗戶後的葉學思見葉臣将注意力挪開,放下心來,捏着紙條的手上,汗水滲出了好多。
像是懼怕什麼,又像是心有不甘,顫抖的雙手終究是打開了紙條,隻見紙條上寫着短短的三個字:六日後。
于此同時。
一頁書院中。
莫非将地上的草藥全部拾掇到簸箕裡,正準備爬起身子,忽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一個踉跄栽倒在地,簸箕中草藥全部灑落出來。
不知何時,丫丫已經站在他的身後,将他的身體扳正,臉上很明顯帶着憂切之情:“又開始了?
”
莫非勉強笑了笑,牙縫中鮮皿不斷的往出流,身體的疼痛讓他的牙齒咯咯作響,好像有一種讓人絕望的疼痛在他身上蔓延,但他死死的撐着不讓疼痛感覺落在身上。
“一個武道名家還是有點少,更何況,當時上官雲根本就沒有把名家真氣全部釋放。
這兩年到中州後,不管是環境的改變,還是草藥的幫助,已經減輕我不少的疼痛,可是時間快到了,真正的生死劫想要挨過去,還差些。
”
上官雲即為瞎子,瞎子即為上官雲。
丫丫搖了搖頭:“不是的,他當時的名家真氣已經全部釋放了。
”
莫非口中的皿越來越多,但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而是不解得問:“怎麼可能?
雖然我現在的殺道已經修煉到一流水平,但是要抵擋住武道名家的真氣,不太可能吧!
”
丫丫這次搖了搖頭,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才說:“真氣是同樣的真氣,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相公和我感受到的不一樣。
”
莫非無奈的笑了笑,撐着丫丫的胳膊爬起身子,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莫非坐在石凳上。
看丫丫收拾着草藥,把這手指數了數時間,忽然又道:“他們走了多久了?
”
“很久了。
”丫丫頭也不回的答道。
很久是多久?
一天兩天?
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兩年?
莫非沒有這麼問,他很默契的知道丫丫口中的久和他想要知道的答案是一樣的。
空山的人該下來了……
午夜。
子午道。
安靜的子午道,筆直的官道直插黑漆漆的兩端夜幕。
就在此時,子午道上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随即,一個如野獸般的男子拔山倒樹而來,一雙大腳踏在官道上,塵土飛揚,大有天崩地裂之勢。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的肩上扛着一副棺材,在這黑夜中,在這子午道上,猶如一個搬鬼魍魉。
在他身後,傳來少女靈動的聲音:“八哥。
你跑慢點。
”
聲音将将落下,漆黑的夜幕中,十五匹快馬加鞭而來。
确切的來說是十四匹快馬,因為其中一匹身量狹小的赫然是頭毛驢。
隻是這頭毛驢跑的委實有些快了,竟能和那些駿馬旗鼓相當。
鐵塔大漢粗重的喘息聲中,爆發出整聾發聩的笑聲,大聲咆哮道:“十七妹,你們快點,再有六天,主子就要做那滄海書院的院長了,我要拿這個過去,給主子做賀禮。
”
鐵塔大漢手中的棺材揚了揚,但卻紋絲不動,沒有人會懷疑在他的手裡會有什麼東西不是四平八穩的。
隻是。
拿着棺材做賀禮,倘若不知情的人看見了,絕對會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你這不是咒人死嗎?
到鐵塔大漢身後的十五人,卻像是十分贊同鐵塔大漢的話。
隻因為那副棺材中,躺的不是别人,而是一個從空山下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