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包括吳熙在内。
别看他是後世的穿越者,在和後世完全不同的社會體系之下生存,除了豐富的曆史知識之外,還需要良好的交際能力和很高的道德标準。
在這個以道德衡量人的時代,你很難和他們談亂是與非,隻有拿起鋼刀狠狠的看向他們的脖子,皿濺三尺的時候,他們才會對你産生一點點的敬畏。
這些人為了自己的革命理想,是不會害怕死的,所以,吳熙想要成功,就要一次又一次的舉起自己的鋼刀。
你不殺人,人家就要殺你。
這個世道,人命并不比地主家的一隻狗值錢,殺了也就殺了。
所以當吳熙聽到仙雲鎮強盜肆虐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動殺心。
做強盜,老子是你的老祖宗,這件事情自然是交給子午應來做比較恰當,因為他們大部分都是強盜出身,而且,自從跟了吳熙之後,就沒少幹殺強盜的事情。
從長安一路殺到了膠東半島,然後輾轉難下,殺了最大的強盜方臘之後,又回到了東京,幾乎殺遍了中國的大半個地圖。
所以,他們才是最好的人選。
底下的人早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回來的這幾個月,除了青樓就是賭場,晚上出去,早上回來,不是腿軟的扶着牆走,就是兩隻黑眼圈,兩手空空喊着要剁手的人。
三個月了,除了讓商隊運回家的錢财之外,把留在身上的錢幾乎敗光了。
他們需要更多的錢來填補他們内心的空虛。
要說他們沒有女人都行,但是就是不能沒了錢,沒錢的日子簡直太難熬了。
以前窮的害怕了,現在隻要手頭沒了錢,就沒有安全感,總是覺得明天早上起來,就要回到以前的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了。
一聽說有強盜可以殺,個個興奮的眼睛都綠油油的要吃人,你敢不讓他去,他就會和你拼命。
這就是吳熙帶子午營的狼性,是好處,也是弊端。
好處是,這樣的人隻要有利可圖,就會放下一切跟着你,弊端就是,他們對整個社會的認知開始變的眼睛裡都有錢了。
吳熙想着躲不了多久,大宋朝就會出現中國古代第一支雇傭軍,現在子午營就是雛形。
問題是宋朝的強盜真的很多,多到根本殺不完的地步,今天殺了王麻子,明天就會有李大虎跳出來和你叫闆,給人的感覺就是沒有人會把你晃眼的鋼刀放在眼裡,錢才是第一位的。
這一支清除仙雲鎮周邊強盜的人馬,自然是由二狗子領導了,牛眼娃是先鋒,特種營的馮六現在在山裡還沒有出來,所以重任就落在了二狗子的身上了。
吳熙其實并不擔心二狗子會出什麼問題,南下剿滅的方臘的戰事中,二狗子的斥候營充當了很重要的角色,并且在過程中變得越來越成熟穩重,是可以值得信任的同志。
吳熙擔心的是牛眼娃,這小子現在殺心很重,害怕腦子一熱出現什麼狀況,二狗子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降伏得住!
自從周侗老前輩傳授了精髓之後,牛眼娃的武功大有長進,同時心态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這是吳熙所擔心的。
一個人再不能為自己掌控的時候,吳熙的心裡就會有一絲絲的不安。
好在他們還沒有出發的時候,劉子山單槍匹馬的來到了京城投奔吳熙來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在淮南道的時候,牛眼娃最服的人就是劉子山,有劉子山在,吳熙總算是放心了。
劉子山來的時候也領着五百兵丁,就是以前在淮陽軍的時候,自己的老部下,絕對的信任,絕對的可靠。
于是吳熙也照單全收,編入了子午營的戰鬥序列。
很自然的他們就分成了兩撥人馬,吳熙刻意的把牛眼娃分到了劉子山這邊,看着二狗子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吳熙覺得,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心病。
隊伍出發了,吳熙的心也跟着走了,他這次沒有跟着去坐鎮,就是因為京城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和遼人談判需要選派人,這是和童貫早就商量好了的。
沒有人看見吳熙和童貫是如何來往的,他們現在已經有了很好的默契,哪怕隻有一個眼神,互相之間就能傳遞一些什麼信息。
童貫變得睿智了許多,想大多數名将那樣,開始了自己的武将的生涯。
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劃歸為文人的行列,就是在形式上要和吳熙站在一起,他看的很清楚了,現在的大宋朝堂,看着很平靜,其實已經暗雷湧動,隻差一根導火索,就會大爆發。
這是其一。
其二就是張商英又回來了,四處遊學,始終因為自己的身體而不能在外面流浪的太久了。
風燭殘年的老人,隻是想着死的時候能躺在自己熟悉的那張大床上,客死他鄉不是他的願望。
學文再重要,這點規矩還是要守的,要不然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要被他們消耗殆盡了。
吳熙再一次見到張商英的時候,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也是因為這個老人是自己的老師,感情上要比别人強烈一些。
“天絕先生身體一向可好,弟子有禮了。
”
吳熙見到張商英的第一面,就覺得這個老人時日無多了,雙膝跪在地上,給他行了禮。
很少有人能給老師跪着行禮,這是一種家人式的尊敬,從一開始吳熙就把張商英拉到了家人的高度,所以,接下來談話的時候,才會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張商英見吳熙沒有因為自己當上了侯爺而變的焦躁,見到自己不僅能以師徒相稱,還能給自己跪下來行禮,這本身就是很難得的事情。
不經意間,眼睛裡有了淚水。
人老了,感情就變的細膩了起來,返老歸真不是一句空話,人的心性開始變的單純了,放下了,一切都看的淡了。
“好!
好!
好!
一切都好,看着你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理想,為師很高興,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榮耀的時候。
剛開始的時候,為師還以為你這樣的性格絕對不适合呆在朝堂,看着你遊刃有餘的處理着人際關系,為師也就放心了。
你是一個煞星,為師早就看出來了,希望到時候你釋放能量的時候,不要傷害到我們的老百姓才好,他們是最無辜的一群人,隻要你能讓他們吃的飽,穿的暖,他們就會對你忠臣不二,為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心裡陰暗的一面。
”
這話聽着像是在交代後世,讓吳熙一陣心酸,鼻子一酸,兩行淚水就順着臉頰留了下來。
“看你那點出息,人死如燈滅,寒食,清明,有為師一祭,為師也就知足了!
”
看來張商英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管别人說什麼壽比南山的話,到了死的時候,誰也沒有辦法。
吳熙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建好自己的學校,讓他做做校長的瘾頭,舊時代新思潮學校的第一任校長,就是張商英,不會有别人。
“歲月是把殺豬刀,刀刀催人老,秋風落葉枯黃,悲斷腸,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所以小子勢必要讓您有生之年更加的輝煌,不會讓你帶着遺憾離去。
”
這是吳熙的真心話,來到宋朝已經快兩年了,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要死了,而感到無比的傷感。
“老夫有你足矣。
”
吳熙把自己宏大的理想給張商英說了一遍之後,這位老人馬上挺直了腰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感覺一下子年輕了十歲的樣子,驚的老仆人馬上跑過來就要扶住。
張商英擺擺手示意不用,果然學問就是一劑良藥,隻要涉及到自己學術範圍,身上的病也好了一大半。
自己即将離開這個世界,能給這個世界留下一些遺産,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于是他就在心裡尋思着老師的人選,一下子進入到了忘我的境地。
吳熙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時間,也就沒有打擾,這是一項很複雜的過程,應該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情,所以,在和老仆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匆匆的告别了。
吳熙并沒有直接回家,因為帶着他的沖擊力足夠的大,需要找一塊清靜之地思考一番。
這是他的軟肋,總是在人情世故中無法很快的走出來。
吳熙一度認為這是自己多愁善感的一面,到最後,他歸結為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
汴河從虹橋進入東水門,穿過整個東京城流向西水門之後,最終彙聚進入金明池,這是工匠們的功勞,也是鬼斧神工的代名詞。
尤其是金明池,所有文人才子聚集的場所,更為耀眼的是建立在他旁邊的妓院,更是東京城最為繁華的所在。
有了學士,沒有美人,實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有才子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妓院的存在,這條習慣一直貫穿着整個中國古代,不知道有沒有人仔細研究過,随便打開一張古代地圖,學館的旁邊就一定會是一家妓院。
吳熙并不是去看妓院的,而是去相國寺看看,這是迄今為止,在東京城内唯一的一座和和尚有關的廟宇了,實在一個清心寡欲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