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處仁終于到了自己上任的地方,還沒進城,就被吳熙拉着上了山去剿匪。
他這個知州還沒有上任,就要給當地的人民謀福利了,對此他沒有半點的不滿。
如果徐處仁是一個好功勞,輕民生的人的話,大可以阻止吳熙的這種私自剿匪的行為,把這些事情,大包大攬的攬在自己的身上,等到上任之後,發動軍隊澆滅就是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功勞盡數在自己的身上,調回京城也指日可待。
可是他偏偏就不是那樣的人,任由吳熙做主,功勞不功勞的另外說,首先把這群威脅人們生活的異己分子鏟除才是首選。
徐處仁現在對吳熙是越來越喜歡了,不但做事有章法,更難得的是燒的一手好菜,這一路上變着花樣的吃食就有好幾種。
這還是在行軍的路上,吳熙誇張的說,即便是面粉之類的普通家用食物,都能做出好幾十種不同的吃食,而且還不重複。
唉,要是自己有一個閨女的話,一定要嫁給他,就算是請求皇上賜婚,也要把這樣的良将收入帳下。
可是偏偏他又是一個桀骜不馴的人,朝堂兇險,他又年輕氣盛,想必是要吃些苦頭的。
可不是麼?
狂傲的人自有狂傲的資本,這是有才學的人的通病,遙想當年,自己可不就是他這副德行麼?
想着想着,搖頭苦笑,現在可不也是這樣的麼?
似乎這些年來他就沒有變過,要不然也不會被陛下下放到青州來躲避災禍。
吳熙站在路邊,遙望石棚山,若有所思,徐處仁馬車坐的時間久了,腿部皿液運行不暢,搖搖晃晃的走到吳熙的跟前,笑眯眯的說道:“石棚山就是一個大漩渦,桃花澗就是漩渦的中心,看似風景優美,實則兇險難測。
将軍崖那邊是大疤劉的地盤,易守難攻,自從宋押司占據了桃花澗,胡如海就被趕到了将軍崖和大疤劉合兵一處,正在蓄積力量,準備奪回桃花澗。
其實這都是表面現象,真正棘手的人物其實是窩在老牛山那個犄角旮旯裡的徐清風。
此人實際上已經取代了胡如海,成為石棚山上最大的土匪,隻不過此人比較低調,一直沒有真正坐上老大的地位,不過依老夫看來,這石棚山上拿主意的人恐怕是這個徐清風才是。
本來他們三家互成犄角,其中一家受到攻擊,另外兩家必然出兵營救,攻擊官軍的側翼,現在看上去依然維持這個局面,但是人馬已經換了,雖然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和解,但是各懷心事,想來是不足為懼的。
”
說完捏着胡須看着吳熙。
吳熙沒有回頭,但是身體卻微微抖動了一下,這個徐處仁看上去冒冒失失的,其實心底下很細,還沒有來青州,已經把青州的勢力摸得一清二楚,心裡已經有了計較,隻不過他橫插一腳,搶了人家的功勞,這就是在提醒他了,功勞一個人是賺不完的。
吳熙幹笑了兩聲,轉過身,微笑着說道:“您老人家盡管放心好了,我們這次走的不是官方渠道,用的是土匪的名義來搶占山頭,即便是把這裡的盜匪消滅幹淨了,功勞依然是您的,這功勞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小子志不在此,隻希望安安全全的把這些兄弟帶回去,然後鑽進媳婦的被窩裡再也不起床了。
您現在恐怕比小子更需要這東西,那就全部給你好了,畢竟是小子越權在先,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
徐處仁輕笑了兩聲,向前挪了兩步,說道:“小友誤會了,老夫不是這個意思,不過看你淡泊名利,老夫就放心了,剛才還在擔心你恃才傲物,目中無人,現在看來是老夫多慮了。
你能想明白這裡面的兇險自然再好不過了,既然你一心求戰,那麼老夫就給你當一回先鋒,把這個擔子給你跳起來就是了。
”
吳熙剛才還在擔心這樣的大功績該交給誰比較合适,自己一個小小的承節郎,猛然間出現在世人的眼中,勢必會讓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們感到心中不安,那麼以後他的日子也就不要想着安甯了。
現在老頭自己跳出來要給他分擔這痛苦,那麼也好,就讓這浮華給需要的人吧。
和徐處仁調節好進攻的次序之後,徐處仁差遣了吳熙手下的一個兵士,帶着他的知州文書,去調青州的駐軍去了。
吳熙的人手畢竟還是太少,雖然說都是些西北戰線上下來的老兵,但是對方占據有利地勢,居高臨下,如果自己牽制住一部分敵人,吳熙這邊就會輕松許多。
斥候回報,拿着一卷現場畫好的地形圖交給吳熙之後,就匆匆的退下了。
吳熙展看地圖,輕笑了一聲,二狗子果然是個斥候的料子,平時還真沒讓他白學這些東西,現在算是派上用場了。
石棚山哪有那麼容易攻下來的,如果大家都聚集在将軍崖上的話,隻需要一輪沖鋒,破掉宋江的桃花澗,那麼将軍崖就會完全暴漏在吳熙的眼前。
這些殺才們為了搶功勞,拿着吳熙改良過的弩箭,一輪攢射過後,那些土匪就隻剩下跳崖的份了。
所以說,易守難攻,三面環山那是說給外人聽的,一旦被人正面攻破,那麼就隻剩下跳崖這一條路可走了。
那個時候,就是比拼運氣的時候,他們多麼希望将軍崖下多栽一些樹才好。
正看的入神,青陽鬼一樣的就出現在了吳熙的面前,全身濕漉漉的像是剛經過局部地區的雨水。
今年全國性雨水缺乏,這一身汗想必是山裡茂密的植被形成的水氣。
青陽不客氣的去過吳熙腰間的酒壺,灌了一大口,才稍微的平靜了一下心情,說道:“老道罪過了,殺了那麼多人,有的還是些沒有長成的孩子。
”
吳熙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表情,說道:“你要是有這份憐憫的心,也就不會在皇帝的密法司裡一直做到現在了。
”
說着把那份地圖扔過去,讓他标出上面的暗樁。
青陽似乎對地圖有一種天生的反感,看都不看就扔了過來,不耐煩的說道:“人都已經死透了,沒有必要讓貧道再痛苦一次了,已經想好了,這次回去之後,就和蝴蝶找一處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了,這花花世界還是留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去享受吧。
”
青陽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具體是什麼,吳熙不敢下定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殺了幾個人那麼簡單。
二狗子也回來了,身後的斥候風塵仆仆的,一回來就鑽進了營帳裡不出來,睡的天昏地暗,連一頓飯都顧不上吃了。
将主說了,這次是各大買賣,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拿下之後,有的是好處。
這也就造成了大家同心一緻的決心,恨不得趕緊拿下來分錢才是正理。
二狗子靠在一棵樹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全都幹淨了,沒有被人發現,宋江果然有兩下子,排兵布陣很得當,要不是提前去踩點,莽撞的上去的話,兄弟們不知道要吃多少虧,就算是勉強拿下來,也一定是一場慘勝啊。
”
二狗子說起山上的情形,一臉的後怕。
不是宋江能行,是他手底下的吳用厲害。
把酒壺扔過去的時候,二狗子睡的已經沒了知覺。
宋江的人數大概有五千之多,沒有婦孺,應該都是抛家棄業的準備幹一番大事業。
将軍崖上倒是有些女眷,但是也不是很多,應該都是附近人家的閨女,被胡如海擄上山當做洩憤的工具的。
他們的家人應該是在老牛山上才對,哪裡是徐清風的地盤,位置相對比較隐蔽,把家人安排在那裡也相對安全一些。
宋江是大頭,胡如海他們的總人數也就一千來人,消滅了宋江,才是重中之重,可是宋江手下有三十六各頭領,個個武藝高強,想要一蹴而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免和他們硬碰硬,把他們趕走就行,這樣的話,宋江勢必要南下去海州了,張叔夜和馮六已經備好了大餐等着他們去吃呢。
所以說,這次剿匪的目标實則是山上的胡如海,和宋江沒有多少關系。
要是吳用能看到這一點,那麼今天夜裡就應該離開才是,而不是和吳熙硬碰硬的來一場戰鬥,這樣一來,對兩方都不是很有利。
換上去的斥候來報,說是宋江部有所異動,好像是發現了他們的崗哨被人消滅之後,心裡有些害怕,就派一支騎兵下山來試探一下虛實。
吳熙等的就是這一刻,馬上召集人馬,準備迎戰。
可是人家根本就沒有和他們正面接觸的意思,兩公裡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後這支人馬就離開了主路,鑽進了吳熙給他們留出來的口子,逃掉了。
看來人家也是做過一些功課的,要不然也不會準确的就找到了那個口子。
既然已經形成了默契,那麼吳熙也樂的如此,于是就停在五裡之外,看着宋江和這些殺才們全數下山,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揮了揮手中的長劍,子午營的兄弟們嗷嗷叫着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