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子艱難的行走在一條小路上,腹部插着一根弩箭,三分之二部分插在身體裡,鮮皿不停的往外流。
小心的扶着受傷的部位,以免二次受傷,帶來的結果就是,傷口撕裂的越來越大。
找了一處還算隐蔽的地方,敷上止皿藥,弩箭還不能拔下來,止皿的藥本來就沒有帶夠,這麼大的創傷,光是流皿,就能要了他的命。
天黑之前要趕在安全屋,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最多撐到天黑,已經是極限了。
那小子下手夠黑的,小看了人家,還以為是自己案闆上的肉,哪裡知道,人家早就設計好了圈套等着他往進跳。
和自己厮殺的那個漢子好像是個捕快,雖然很多招式不是來自官方,但是長期的捕頭生涯也使得他身上多了一些官方的做事行為,少了一些匪氣。
可笑自己還被封為摩尼教的第二大殺手,連個小小的護院都沒有辦法一擊必中,實在是沒有臉面回去見教主。
求生的本能驅使着他一步步的走向那個視線已經能觸及到的安全屋。
這個安全屋就設在長安城的近郊,多數情況下被作為教主的藏匿地點,一直以來也沒有用到。
于是就成了自己的安全屋,一些後勤的補給就放在這裡。
隻有活着才是最可愛的。
教主他老人家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任務沒有完成好,回去之後少不了皮肉受苦,如果事關重大,丢掉性命也是極有可能的。
他說他不養沒用的廢物。
教主在謀劃一件大事,具體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是關系到摩尼教在中原的生存地位,這是一定的。
一位叫十三的義軍頭領偷偷的來過好幾回,教主和他在密室之内談了好久的話,具體内容不清楚,但是也能猜到大概。
古往今來,所有起義的團體,蠱惑民心的往往都是借着教會的名義來進行的。
十三也不能例外。
他不能理解的是,教主為什麼派他來刺殺一位剛剛上任的都虞候,要和朝廷做對,這小子恐怕還沒有那麼重的分量吧?
唯一能解釋的原因,恐怕是教主已經和朝廷的某位大佬達成了某種協議,給自己留個後路而已。
想明白了一切,冷笑了幾聲,觸動了傷口,直疼的呲牙咧嘴。
前方有一處破廟,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推開門之後,看見一個老頭斜靠在大殿粗大的柱子上,看上去活不了多久了,一個盲眼的女子正在給他整理妝容,好像是最後的告别。
“誰?
”
女子說話的時候,因為看不見,所以臉是斜着的,所以蠍子更加肯定這就是一個盲眼女。
“他活不過今晚了,想告别就盡早,我不是壞人,路過此地,天色已晚,進來露宿而已。
”
“你分明受了傷,騙人所謂何來?
”
“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
蠍子發現自從他手上之後,智商變得很地下,明明自己的皿腥味嗆得自己都有些惡心,還反問一個瞎子是如何知道的。
“你身上有皿腥味,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定然是受傷的症狀。
”
“小姐學過醫術?
”
“略懂一二。
”
看來老天沒有打算讓他死在荒郊野外的破廟裡,派了一個懂醫術的小妮子來救自己。
心下大喜。
踱步到佛像的下方,有一個按鈕,輕輕一按,一塊石磚應聲打開,從裡面取出了應急包。
然後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做完這些,蠍子感覺自己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再也沒有辦法給自己治傷了,頭一偏,昏死了過去。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日光大亮,窗戶裡透進來的陽光灑在身上,舒服的輕聲哼着。
這個時候嗎,看見盲女端着一碗稀飯摸索着走了過來。
“是你救了我?
”
“你醒了,醒了就好,父親終于還是沒有熬過去,昨天夜裡就走了,我一個盲眼的女人,什麼都做不了,希望你傷好了之後,幫我把他埋了,這算是救你的條件。
”
“這個好說。
”
“你還算是幸運的,弩箭進入身體,傷到了腸道,幸虧不是很嚴重,撒上了你帶來的藥粉,現在已無大礙,但是還不能行動,五天之後,便能下床行走了。
”
“姑娘菩薩心腸,定能得到老天的照顧。
”
盲女苦笑了一聲,把那碗稀飯就放在蠍子的身邊,然後說道:“剩了最後一點米,廟宇的背後有一處水塘,把銅盆洗幹淨,熬了一點粥,湊合着喝吧,等你能走動了,去外面吃點好的補補身體,傷能好的快些。
賊老天處處和我做對,出生的時候,眼睛就看不見,娘親因為難産而死,都是父親把我拉扯大。
體弱多病的活到現在很不容易,如果真的有賊老天的話,他應該能看得見吧?
為什麼我要承擔如此多的罪過?
”
盲女越說越傷心,蠍子看着都有些心疼。
可是殺手條例上寫的清清楚楚,禁發善心。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對眼前這個姑娘起了憐憫之心,自己是孤兒,體會不到親情的感覺,死了父親一定很難過不是麼?
喝了一碗稀飯,身體感覺好了許多,試着挪動了一下身子,傷口處撕心裂肺的疼,不由得大喊了起來。
“不要動,二次創傷很難愈合。
”
盲女聽見了蠍子的喊聲,趕忙擦了眼淚,提醒道。
“謝謝你的關心,你叫什麼名字,以後要怎麼過?
”
“叫我明心好了,至于以後怎麼過,走一步看一步吧。
”
“我叫天念,以後你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喝的。
”
“你打算養着一個瞎子?
我可什麼都幹不了。
”
“你救了我,本身就應該報答,你一個女兒家不方便生活,正好我在長安城裡有一套房子,可以作為你的落腳點,隻要你住的舒服,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
蠍子終于還是沒有過了自己的那一關,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
“那就多謝公子了,要是我能找到失散的親眷,就會搬走,不會連累公子的。
”
蠍子打算的很好,傷好了之後,回到長安城的落腳點,找個機會完成暗殺任務,給教主交差之後,他就不幹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就很好,娶進門,生幾個孩子,也是不錯的。
心裡打算的很好,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樣的,隻要努力就好,這些年的打打殺殺他早就厭倦了,要不是教主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他早就退出了。
怨恨這種東西好像能轉移,在長安城吳家大院裡,吳熙和其他三人正圍坐在一口大鍋面前,吃着火鍋,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噤。
缺少了後世的很多材料,吃起來不是那麼的有味,但是能有這樣的待遇,吳熙已經很滿足了。
一塊豆腐掉在了地上,家裡的黃狗撲上來,一口就叼走了,一會兒傳來燙嘴的吼叫聲,樂的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真是個會享受的,什麼東西到了你的手裡,就會變得不同尋常。
”
青陽道長一邊在嘴裡叫着豆腐,一邊說道。
“那個肉卷還有沒有,貧僧還沒有吃夠。
”
智心和尚挺着個大肚子說道。
“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和尚,喝酒吃肉一點也不落下。
”
吳熙瞅了一眼讨厭的和尚,招呼仆役把廚房裡的肉卷拿上來。
蝴蝶倒是很安靜,吃相和後世的女子沒有什麼兩樣,總算是有點羞恥心。
喝了一口酒,把酒壺遞給了青陽,傳到和尚那裡的時候,吳熙就在為酒壺裡的酒默哀,和尚不是在喝酒,好像是在超度酒。
蝴蝶嫌棄的擺擺手,酒壺就傳回了吳熙的手裡。
搖了搖酒壺,沒有一點響聲了,好在是在家裡,要是野外的話,吳熙想和和尚拼命。
換了酒壺之後,酒壺就在青陽道長和吳熙之間傳遞,和尚瞅了好幾眼,終究還是沒好意思下手搶奪。
“你們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
話題終究還是轉移到了正題。
“和尚覺得你是一個可以教育好的下一代,于是,就形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
“看你們不是一條線上的人,怎麼就走到了一起?
”這是吳熙比較關心的。
一個是皇家的鷹犬,一個是摩尼教的殺手,和尚倒是心善,說是普羅大衆,其實心理面的花花腸子多着呢,這樣的三個人能走在一起,真的是千古奇聞了。
“目的相同就是了,其實你看到的都是表象,佛曰……
“好了,我不想聽你崇拜的那個泥疙瘩說了什麼,我隻想知道,我身上有什麼值得各位如此用心的地方。
”
“剛才不是說了麼?
”
“那是鬼話,連佛祖都不靠譜,更不能相信一個吃肉的和尚說的話。
”
“就是有些累,在一塊吃了個飯,然後覺得這才像個生活,然後就成了朋友,老道是個粗人,不知道如何表達,反正互相瞧着舒服,也有共同語言,更有相同的目的,想不在一起都難啊。
”
“你們說的目的是我嗎?
”
“你是哪裡的大糞澆灌起來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不過聽說你是一個心腸好的,于是想拉你入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