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跟着劉一顯下了墩台,不一會兒,墩外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劉一顯,**的快給老子開門。
”
劉一顯揮揮手,讓一旁的劉揚壯去放下吊橋,一邊笑罵着回過去:“古麻子,王八蛋叫什麼叫,老子看看你帶了什麼好酒來。
”
吊橋吱呀的放下去,兩個風塵仆仆的人牽着馬走了進來。
然後将各自背上背的長槍卸下,并把槍斜靠在墩門處。
前面那個長着三絡粗硬短須,紫黑色面皮上星星點點的天花麻子殘痕,穿着一身棕黑色短打圓領布衣,一副大大咧咧樣子的人,是泊峰墩甲長古明在。
他身後是泊峰墩墩軍,古明在的親信崔友,身形矮小,細眼尖腮,兩撇鼠須,一臉谄媚的奸笑。
他騎的馬上,馬鞍處斜斜地挂了一壇紅泥封口的燒酒。
劉一顯大笑着迎上去,用力拍拍古明在的肩膀:“古麻子,你又偷偷跑來,小心百戶大人責你。
”
古明在雙眼一瞪,語氣硬硬地回道:“哼,劉一顯,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老子好不容易從日照城弄來這壇行雲燒,舍不得一個人吃,想着帶過來也給你嘗嘗鮮,你這麼※6,老子就帶回去了,**的一滴都别想喝。
”
他作勢要走,劉一顯趕緊攔着他:“你這古麻子,想想咱倆什麼交情,以前一個墩裡爬上來的,當年那麼多弟兄,現在隻有咱倆還在這裡了。
。
。
。
。
。
哼,開個玩笑都不成麼。
你要走可以,酒留下。
”
一邊的崔龍連忙笑着打圓場:“劉甲長,古甲長與你是過命的兄弟,何必鬥上嘴了。
古甲長今天來,也不光隻是喝酒,還有件事要對劉甲長你說。
”
古明在依然不滿地嚷嚷:“算了,算了,不對和你這個鳥人說了。
反正說了也是白說。
”
劉一顯拉下臉來:“古麻子,什麼鳥事嘛?
還說了白說。
”
古明在斜了他一眼,以一種戲谑的語氣回答道:“黎應笙千戶大人有令,招左千戶所直屬夜不收哨騎一衆,本千戶所内所有戶所,墩台有能力者皆可去應試,先于各百戶所簡選,再由千戶大人親自面試,通過者方可入選。
我聽說,入選者每個月的月錢有四兩五錢銀子呢。
”
劉一顯頗為驚訝:“為何本墩内一直未得此通知?
”
古明在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他還未說話,一旁的崔友連忙笑嘻嘻地接過話頭:“劉甲長有所不知,那消息下達自碑廓百戶所後,管隊官蘇福大人便讓自已的家丁頭目王大目去各個軍墩通知,那王大目與本墩的夜不收張行猛等人交好,兩人難得相見,剛剛一同喝得大醉,因見天色已晚,便直接回去了,故未來你牛蹄墩通知。
古甲長心眼好,又和劉甲長你有過命交情,便與我一同過來告訴您,當然了,和劉甲長您一起喝酒聊舊情才是最重要的啦。
”
古明在在旁邊打斷他的話頭,冷笑着說道:“說白了吧,上面就是看不起你們牛蹄墩,個個都是老實窩囊貨,還談什麼去應試夜不收,去了也是丢人。
。
。
。
。
。
”
他還想再挖苦點什麼,旁邊一個沉雷般的聲音吼道:“你說誰是窩囊貨!
”
古明在驚訝地回過頭來,目光正遇上橫眉怒目牙關緊咬的李嘯。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你,你個李大傻子,今天又發什麼瘋病。
”
一邊的崔友也怒聲喝道:“長官們說事,你個缺心眼的蠢貨,還不快。
。
。
。
。
。
”
那個“滾”字還未說出口,李嘯已疾步趨前,右手暴出,有如一隻淩厲的鋼爪,迅速捏住他的喉嚨。
這隻手是如此用力,捏得崔友喉骨發出讓人心悸的喀喀響,崔友幾乎窒息,吐着舌頭,一個勁地翻着白眼兒。
“李嘯!
還不快住手!
”一旁的劉一顯看得出,李嘯下手夠狠,再不喝止他住手,恐怕崔友就要一命嗚呼了。
李嘯騰地收手,使勁掙紮的崔友一下子沒站穩,撲通摔在地上,猶自捧着喉嚨咳得滿臉通紅。
李嘯冷冷地說道:“下次再敢罵我,我就弄死你。
”
崔友一隻手惡狠狠地指着李嘯,嘴裡嘟囔着,說的什麼卻是誰也聽不清。
這時,墩内其他的墩卒與家屬們已是靜靜地都圍了過來。
以一個不規則的半圓将李嘯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訝到難以至信的表情。
這個人見人欺的李大傻子,今天竟如此兇狠淩厲,莫非,莫非是他真轉了性子不成?
“李大。
。
。
。
。
。
李嘯,你,你不傻了麼。
”劉揚壯語音顫抖地問道。
“李哥,莫非你真轉了性子?
”一個怯怯的聲音在李嘯身後響起,是付鐵的話語。
李嘯轉過身,從左至右打量過每一個人,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古明在的粗嗓子猛地嚎起:“李大傻子!
你目無官上,裝瘋襲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
他的話語未完,李嘯卻猛地沖向墩門處,青筋虬結肌肉贲起的右手敏捷地抓出古明在剛斜放在墩門上的長槍,仰頭長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随後後仰、擰腰、揮擲,那手中的長槍頓如閃電般擲出。
驚恐得都張大了嘴巴的衆人,都能看到眼前一道帶着淩厲氣息的白光,幾乎擦着古明在的鼻尖呼嘯閃過,将三十步外的一塊爛木箭靶擊得粉碎!
這把長槍雖說隻是由白蠟杆制成,但也至少有十幾斤重,這個李嘯,竟能以這樣的速度擲出如此之遠,還能準确擊那看起來小小的箭靶。
整個墩内一時間陷入一種無可言喻的寂靜。
每個人那難以置信又驚恐不已的眼光都刷刷地投向李嘯。
李嘯斂手而立,臉色沉靜,氣息平穩,有如古井不波。
“你,你好大膽。
。
。
。
。
。
”古明在面如土色,冷汗淋漓,幾乎語不成聲。
這狗日的李嘯,他擲出的長槍要是再偏差那麼微小的一丁點,那老子的鼻子就。
。
。
。
。
。
李嘯的聲音有如生鐵般冰冷傳來:“我這麼做,并不是要證明我李嘯有多麼了不起,而是,要爾等知道,過去我丢掉的尊嚴與榮耀,我李嘯一定要親手把它們都拿回來。
”
古明在嘴角抖索,目光仇恨,卻依然隻能用顫抖的手指着手嘯,而一言未發。
旁邊一個人按下他指着李嘯的手,古明在轉眼看去,是劉一顯。
劉一顯沒有看他,卻緩緩地向李嘯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李嘯的肩膀,聲音柔和:“李嘯,真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現在你已轉了性子,大家都看得出來,劉叔我也很為你高興。
”
衆人頓覺心中一酸,這應該是劉一顯第一次用這麼柔和語氣,和這麼親密的稱呼與墩内的軍卒們這麼說話。
實力決定地位,在這個明末亂世,估計更是如此。
李嘯向他淡淡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劉甲長,你放心,我李嘯,一定要拿個頭名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