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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9.第1559章 送别

大明武夫 特别白 5644 2024-01-31 01:12

  “不過,除了誇獎你們之外,他也說了一些問題,他說使團這些年來一直都有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包庇親戚、甚至自己參與到高麗經商當中,霸占了不少高麗人的産業,大發橫财,這些事是真的嗎?
”太子低聲問。

  “這……臣雖然一直嚴加約束,但是,确實有些人參與到了其中,臣有失察之過。
”施高藝感覺很為難,但是他不敢再欺瞞太子了,隻好認了下來。

  “這些人裡面,有沒有駐軍的軍官?
另外,有沒有遼東軍的軍官也參與到了其中?
”太子繼續追問。

  施高藝感覺更加為難了,這事肯定是有的,可是人家剛剛為自己說了好話,自己哪裡能夠去說人家的壞話?

  “大漢文武分離,使館駐軍雖然名義上聽從臣的節制,但是其實臣并不能對他們發号施令。
另外,大漢一直尊重武臣,臣也着實不敢幹涉武事,至于遼東軍,臣從沒有去過遼東,就更加沒有聯系了……所以,對駐軍和遼東軍的問題,臣實在不太清楚。
可能……可能也許有吧。
”為了不得罪軍方,施高藝甯願采取了裝糊塗的方式,失察總比得罪他們要好。

  “你和駐軍的軍官朝夕相處,居然不知情?
那好,我告訴你吧,紀國公已經跟我承認了,駐軍确實參與到了其中。
而且不光是駐軍,就連遼東軍也參與了,裡面有不少人都私下裡包庇他人經營商業,甚至還自己來親自經手。

  紀國公居然這麼老實就承認了?
施高藝有些吃驚,他以為以紀國公的名望之高地位之尊,太子應該沒辦法太過于逼迫,卻沒有想到這位元帥居然自己跟太子坦白了情況。

  紀國公這麼一手,既然他陷于倉促之間的被動,但是又無形當中為他推開了大多數的責任,畢竟如果遼東軍牽涉到其中的話,他這個使團團長的責任就小了很多了。

  “原來……原來真有此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施高藝感歎了起來,“殿下,朝廷一直都有嚴令,不允許軍人參與到商業經營當中,遼東軍内有些害群之馬頂風作案,确實大大不該,需要大力整饬!

  “遼東軍的問題自然有紀國公來處理,不用施團長勞心,紀國公既然能把這件事上報給我,那他自然也知道應該怎麼處置。
”太子并沒有為他的表現所動,“施團長,我隻問你,這些事情你都參與了沒有?

  “絕無此事!
”施高藝馬上大聲喊了出來,“殿下,我在高麗多年,一直都以維護大漢的利益為己任,若說有時候過于蠻橫,沒有注意迎合高麗國主和朝廷的觀感,那确實是有,臣以後也會盡量更改,但是違法大漢律令的事情,臣絕對沒有做。
臣敢發誓,若有欺瞞太子,任憑處置!

  他說得十分自信,不過确實也是實際情況,他被任命為駐高麗大使,一直都想着要更進一步往上爬,所以十分注意保住自身的幹淨,雖然為了擴大收入收了不少下面商人和下屬孝敬,但是明顯的不法之事還真的沒有做。

  他下面的人,許多人自覺升遷無望,就打起了為自己掙個養老錢的心思,他雖然知道但是也裝作不知情,反正就是不參與其中,所以他也敢于對着太子發誓。

  “沒有就好……”太子微微點了點頭,“施團長終究還是懂得大節。

  得到了太子的這句認可之後,施高藝一下子感覺自己又有了力氣。

  他在官場上任職了這麼久,深知朝堂上的規矩——你在外面任職,肯定不會完全沒有問題,總會犯下一些錯誤的,但是隻要大節無虧,并且完成了上司給出的既定目标,那就還算有功無過。

  新朝鼎立,因為是起于微末之間的,所以君臣上下都有務實質樸的風格,而且朝中上下都是精通本身事務的官員,并非隻會言辭不通俗務的文臣,所以不喜歡虛唱高調,更不喜歡凡事都訴諸于道德人心。

  太子這樣一個定調,無異于朝廷認可了他這麼多年來的功勞,認為他的過隻是小過,還屬于可以挽救和信任的官員。

  雖然心裡如釋重負,但是他的臉上變得更加凝重了。

  “太子殿下教訓得是,以後臣一定會引以為戒,會讓使團的官員更加注意行事方法,另外……臣還會約束部下,絕不會讓他們再繼續胡作非為!

  他哪裡知道,太子卻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自己。

  “你是使團團長,如果你的部下胡作非為,那你也脫不了責任,要說你現在才知道他們胡作非為,那更加是昏聩不明。
”太子擡起頭來,直視着施高藝,而施高藝則心虛地垂下了頭,“失察、昏聩,至少這兩項是免不了的,施團長,雖然你是外務司的官員我并沒有辦法直接轄制,但是我既然負責巡閱遼東,那就有責任糾察官員。
我會寫信給國内說明情況的,外務司想必會參考一下,到時候他們會酌情處理的,你且等待他們給出回複結果吧。

  太子殿下雖然不是他的直屬上司,但是他是何等身份,他親自修書斥責的官員又有哪個會不處理?
雖然外務司司長孔璋是他的大靠山,他不會撤自己的職,但是想必這次處分是免不了的了,至少之前為了升遷為未來的外務部副部長的圖謀恐怕會落空了,國内的同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保住了大使的職位,但是卻要面對國内未來的處分,這種結果也讓原本躊躇滿志的施高藝頓時就心若死灰,但縱使滿心的委屈和痛楚,他也隻能默默向太子垂首。

  “太子教訓得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這陣子你在金州待着,等我啟程去高麗的時候,你就跟我一起去吧,等到戰事一開,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太子突然微微笑了出來,“施團長,一事論一事,你之前有過一些過錯,但是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隻要到時候你協助我辦事得力,我再寫信國内誇獎你也是可以的。
将功補過,請你記住這句話。

  施高藝睜大了眼睛,他愕然之下,終于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臣謝太子殿下!
”他站起身來,再度深深向太子一揖。

  接着,他轉身,邁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了驿館。

  ……………………

  傍晚的海面一片金碧輝煌。

  夕陽西下,赤紅色的太陽被紅色的霞雲包裹,天空燃燒着一片片橘色的霞光。
大海,也被這霞光染成了金黃色,海浪點點,反射着金色的光線,就像一片片金色的鱗片一樣。

  就在這一片霞光下,遼東軍司令官、元帥紀國公陳昇,和自己的幾位親信的遼東軍高層軍官一起站在港口的棧橋邊,靜靜地看着他面前的太子殿下。

  大漢的太子殿下,将會在今天的傍晚,結束自己在遼東的巡閱,然後啟程前往高麗,準備投身到自己生涯當中的第一次大事業當中。

  他的心裡既有感慨,也有無限的期許。
面前的這個少年人,在這短短的半個月的相處當中,給他留下了一個十分深刻的印象,也讓他對國朝的未來更加有了信心。

  有了一個秉性聰慧學識豐富,而且仁善之外又不失剛毅質樸本性的太子,大漢這個他協助皇上一點一點拼出來的王朝,未來肯定會繼續延續自己上升的軌道,并且帶着他的子民走上一條更加繁榮富強的道路。

  而他,這麼多年功勞也立夠了,仗也打足了,也确實該回京城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海風在海面上吹起了高高的浪花,然後滲入陸地,激烈地掃蕩着每一個人。
一艘艘龐大的運輸船,以及護衛在它們身邊的戰艦,也都張開了自己的帆,巨帆在晴空之下張開鼓滿,讓岸邊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依照之前的港務官員的安排,今天金州港各個棧橋都會以恭送太子殿下離開遼東的名義全部封港,所有的貨物和客流運輸都會強制停下來,以便方便遼東軍運兵。
并且太子離開的時候還特意被選定在了傍晚,以便掩蓋這次太子離遼時的運輸規模。

  一個團,整整一個團的大漢士兵,以及一個被精選出來的騎兵營,總計數千人馬将會在這一晚當中被運送出遼東,投身到大漢對日本的遠征當中。

  這些士兵,現在都在各個棧橋邊排出了整齊的隊列,随時準備上船。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現在還是不知道大漢準備向日本出兵的事實,還以為自己要坐船被調到另外的哪個戰場上,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士氣,這些官兵個個昂首挺兇,戰役高昂,都想着在未來的戰事當中為國立功,為自己博取功勳。

  就要走了。

  太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陳昇,最後向他微微垂首。

  “紀國公,我要走了,還請以後多多保重。

  “太子殿下也請珍重!
”紀國公陳昇蓦地伸出手來,攬住了這個矮他一頭的少年人的腰,然後用力搖晃了一下,“臣到時候在京裡,靜候太子殿下的捷報!

  太子從他這搖晃當中,感受到了這個一向内斂的中年人此時的激昂情緒。

  “嗯。
”他用力點了點頭,“我絕不會辜負父皇和叔叔的期許的!

  接着,他掙開了紀國公的手,然後轉身慨然向前走去。
然後,他踏上了梯子,走上了他之前乘坐過的大漢北方艦隊旗艦嵩山号。

  “上船!
”也就是在同一時刻,軍官們同時下了命令,士兵們以整齊的行列踏上了運輸艦放下的木制梯子,走上了運輸艦。

  明明是數千人的大軍,卻如同一個人一樣,動作整齊而且寂寞無聲,隻有腳踏在踏闆的有節奏的聲音在海邊回蕩。

  太子登上了嵩山号之後,馬上來到了甲闆上,看向了遠處的海岸,他視之為叔父的陳昇,一直都巋然站在岸邊。
兩個人很快就對上了視線,然後就這樣凝望了許久。

  随着士兵們一一上船,岸上的行列越來越短了,最後,每一艘運輸船都已經裝載好了士兵。
接着,騎兵也開始沿着特制的木闆登船,這些穿戴浮誇炫耀的騎兵,個個器宇軒昂,牽着自己的寶貝戰馬走上了運輸船,騎士們靜默無聲,但是馬匹當然就沒有人的智慧了,縱使都已經被戴上了馬嚼子,但是嗚嗚嗚嗚的聲音仍舊此起彼伏,宛如笙箫在奏曲一樣。

  不過笙箫原本演奏起來都會有蕭索的意味,但是今天這一幕,更多的确實意氣風發的高昂,猶如是在為出征鳴奏一樣。

  很快,騎兵營也已經走進了各自的運輸船。

  “殿下,軍士們都已經上了船了,可以開船了。
”蔡德走到了太子的後面,低聲禀告。

  是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太子沒有回頭,隻是默然點了點頭。

  “開船!
”得到了允許的北方艦隊司令官蔡德,馬上轉過了頭去,沖着後面的水手大喊。

  “開船!
”這個命令被一層一層地下達,最後桅杆上的瞭望台上的水手也打出了旗号。

  船錨被鉸鍊拔了出來,略帶寒意的春風猛漲起巨帆,以自然界的巨力,幫助水手們一起讓這艘船像港外動了起來。

  船慢慢地晃動了一下,微不可聞,好像是幻覺一樣,但是很快這種運動就很明顯了,海岸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離他們而去。
在他放目所見的遠處,太陽已經漸漸地沉到了海面以下,隻剩下了最後一抹殘光,馬上就要天黑了。

  在船已經漸漸離開了港口的時候,而紀國公陳昇還是站在棧橋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太子。
就在船即将離開港口的時候,他緩緩地伸出手來,迎着太子重重揮了幾下。
一代人就這樣目送着新一代人接過了他們的旗幟,走上了光輝的征程,奪取新的勝利。

  接着,陳昇再也沒有做别的表示,轉過身去看着旁邊的參議官甯澤光。

  “走吧,我們趁夜上路,是該回沈陽了。

  “今晚就走嗎?
”甯澤光有些意外。
“天色已晚,幹脆明天早上出發吧。

  “不,今晚就走!
”陳昇一點也沒有動搖,“離開沈陽這麼久了,積壓的事情還多得很,這要是不抓緊時間來處理,還要京裡等着我們嗎?

  “是!
”眼見上司已經做出了決定,甯澤光也不再多說,兩足一頓,馬上應了下來,“我這就去為元帥準備!

  然後,陳昇頭也不回地向城内走了過去,身後跟着一大群随從和軍官。

  太子一直站在艦尾,他看着隻能看到陳昇漸漸離去的背影,直到最後,一切都隐匿在了昏暗當中,就連港口的岸邊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船是往東行駛的,他站在艦尾正好能夠看到日落,在他的視線裡,最後一絲殘光也消失在了山的後面,整個天地都沉入到了黑夜裡面,等待着下一輪的日出。

  什麼都看不清了,耳中也隻剩下了海風撞擊船帆的聲音,以及海船劃開海面時海浪的拍擊聲。

  這些聲音就像是鼓點一樣拍擊着他的兇膛,讓他的心情久久都難以平複。

  因為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再也不是要對每個長輩唯唯而諾的小孩了,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大人,一個需要自己做決定、而且自己承擔責任的大人。
而且,因為太子這個身份,他需要承擔的責任比絕大多數人要高,他以十四歲的年紀,成為了一直征伐日本的軍隊的總鎮守官,而且可以決定幾個國家的命運。

  這個國家,這支艦隊,這群士兵,多少人的期盼都已經壓到了他的身上……而且這種期盼,以後隻會越來越多。

  但是,我是絕對不會退縮的,因為我是父皇的長子,是大漢的太子。

  迎着呼嘯而來的海風,太子長吸了一口氣,細嗅其中淡淡的鹹味。

  “太子殿下在想什麼呢?
”後面突然響起了一個稚嫩少年的聲音。

  鄭森一邊問,一邊站到了太子的身後,好奇地看着他。

  “我們就要離開大漢了,恐怕要很久才能回來。
”太子伸手扶住了甲闆上的欄杆,然後低聲說,“你想不想家?

  “偶爾想過,不過沒有經常想。
”鄭森的回答十分老實,“我離開家好多年了,早就習慣了,京城又不是我的家。

  “這倒是啊……”太子點了點頭,“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母親是日本人,這次我們要去打日本,你會不會感到心裡不舒服?

  “我母親是日本人沒錯,可是她已經嫁給我父親了啊?
有倒是出嫁從夫,她既然嫁給我父親,那就是大漢的人了,跟日本就沒有關系了。
”鄭森以難得的嚴肅表情回答,“再說了,跟着太子出來,太子說要打誰就打誰,我哪想過那麼多!

  “你還……你還真是單純。
”太子禁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單純也是好事,反正想那麼多也沒意義。

  接着,他又重新擡起了頭來,看着遠方已經一片漆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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