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自然是要離開的,隻是……”張順回過頭看向我,“我不希望魚兒出任何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對嗎?
”
燕青也同樣看向了我:“我不明白。
”
對于他的這個回答,我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我已經接受了他對我的絕情。
張順瞬間改變了臉色:“那就請恕我不能離開了。
”說着他直接就坐在了我身邊。
這是一種無聲的對抗,一般隻會産生兩種結局――如果燕青執意要執行盧俊義的命令,那麼兩人最後肯定會為了我大打出手,這個結局生死難料,我不可能讓燕青殺了張順,更不可能讓張順殺了燕青,最後的最後三個人估計都不會有好下場。
或者,燕青不敢得罪張順,更不敢得罪水寨,直接回去禀告盧俊義,那麼張順一定會在盧俊義的命令下來之前帶我離開梁山,這樣做的結果是――張順因為我而受罰,而我……很快就會知道那個《死神來了》是不是劉老六的謊言。
面對這樣一個選擇題,燕青卻隻是輕笑一聲,然後用一種很淡的口吻對張順說:“你這樣并不明智。
”
張順直接扭過頭不看他。
“吳用軍師曾下令,不準你,阮小七,史進三人到牢房裡來,你出現在這裡貌似大大的不妥啊。
”燕青的聲音帶着幾分遺憾,“最關鍵的是,軍師的梁山罰賞榜今天才剛頒布,你就這麼明目張膽的跟他唱反調好像不太好吧?
”
燕青畢竟是燕青,他總能很輕易的找到敵人的緻命點,張順的臉色明顯不一樣了。
“啊,讓我想想,如果你執意要留在這裡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非但救不了魚兒,恐怕水寨裡的很多兄弟反而為了救你要費盡心思吧?
如果吳軍師和宋大哥都願意給你一次機會也就算了,但如果他們要重罰你,那麼你哥哥張橫跟最好的兄弟阮小七會怎麼做呢?
”燕青特别提醒到,“他們兩個可都是急脾氣,沖動起來可是誰都沒法預料結局的……”
“你!
”張順怒了,但是燕青說的卻是對的,他想了想沖燕青道,“你以為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
燕青又笑了笑:“辦法自然是有的,你可以直接帶着她離開梁山,永不回來。
不過,我要提醒你,我說的永不回來,不單單隻是魚兒,還包括了你和你的哥哥。
”
張順要逃避梁山的重罰,自然不能再回梁山,那麼他的哥哥張橫難免要為他的弟弟承擔一定的懲罰,如果不想兄弟分離,那麼張橫也隻能離開梁山。
但離開梁山他們兄弟能去哪裡呢?
浔陽江是不能回了,李俊在那裡的勢力要大過他們很多。
他們又是梁山賊匪,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朝廷的重犯,以後的生活想想都覺得艱難。
“你在浔陽江的家裡還有一個老母親啊。
”燕青的最後一句話直接戳中了張順的心髒,我看到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伸出右手輕輕蓋在他的左手手背上:“沒關系的,生死是注定的,如果上天非要我死,我再怎麼掙紮都是徒勞的。
何況,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跟你無關,你不必把我的事情強拉在你的身上。
”
張順連忙反手将我的右手緊緊握在了手心裡:“不,我說過我會保護,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做到的!
”
我輕輕搖頭:“沒有那個必要。
”
“沒有那個必要。
”
燕青竟然跟我同時說出了同一句話。
我驚訝的看向他,沒想到他也看向了我,目光就這樣連接在了一起,觸電一樣的酥麻瞬間就灌進了我的心裡,我連忙轉過頭卻為時已晚,我的心早就跳的跟打鼓一樣了。
“我來是有些話要跟她說。
”燕青直接對張順道,“我不是來殺她的。
”
張順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
燕青也同樣看着他,一臉你不得不信我的自信。
“沒事的。
”我輕聲在張順耳邊說,“我也正好有些話想跟他說。
”
張順想了想轉過頭對我說:“那我在外面等着,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大聲的喊我。
”
我點點頭,他這才很不情願的站了起來。
“不許動她一根毫毛!
”他再一次對燕青說。
燕青隻是報之一笑并沒有說話。
張順一把抓起他的衣領:“以前不了解你,但現在,我真的很想打死你。
”
燕青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
張順的眼中透着熊熊烈火般的憤怒,他狠狠将燕青推了出去:“以後你最好别落在我手裡!
”
燕青被他推的往後退了幾步,但他依舊隻是淡淡的拍了拍被張順揉皺的衣領子:“你放心,絕不會有這樣一天的。
”
“你!
”
“張順!
”我怕再說下去他們會打起來連忙沖他叫道,“你先出去好嗎?
”
張順愣了一下,但還是低下頭很快走了出去,我想他大概也有些生我的氣了吧?
要不是我,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又怎麼會被氣成這樣?
“你的傷是他包紮的?
”燕青輕輕抽出長凳坐在了我對面。
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我也明白此刻的他跟我是敵人的性質多過是朋友,于是就冷冷的回答他:“這傷還多虧你所賜。
”
“他幫你脫的衣服?
”他繼續問我。
“什麼?
”我呆了一下,連忙看向自己的肩膀,傷口當然已經被包紮好了,而且連衣服都換成了另一套,可我之前竟然都沒有發現?
“你是傻子嗎?
”他用一種十分無奈的語氣罵了我一句。
“就你放荷花燈的樣子,我不撈起來早就沉底了,笨蛋!
”耳邊忽然就響起了以前在迷霧森林裡的對白,我仿佛回到了還是賈蓮的時代……
一雙炙熱的大手忽然輕輕按住了我的肩膀:“以後不要再讓人輕易就脫掉了你的衣服知道嗎?
”
啊?
我傻了,他怎麼……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小乙哥呢?
“回答我,知道嗎?
”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連忙點了點頭乖乖回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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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讓人輕易拿走你的心知道嗎?
”他緊緊盯着我的雙眼慢慢湊近我。
我的心越跳越快,渾身都不自然的顫抖起來,滿腦子都是:他是什麼意思?
他是什麼意思?
“你的心是我的,不能讓别人拿走,知道嗎?
”他又重複了一遍。
“知道。
”我仿佛被他控制般點頭,此刻即便他馬上掏出一瓶鶴頂紅讓我馬上服下我也會毫不猶豫按照他的話去做,我本來就喜歡他,活着或者死了也都喜歡他,這已經無法改變。
他滿意的沖我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辛苦,對不起。
”
“啊?
”我真的一點都摸不準他,之前對我那麼無情,現在卻又對我說對不起?
他站起身走到牢房門口,悄悄往外看了看,在确定外面沒人偷聽之後才轉過身對我說:“我知道你去刺殺宋頭領都是被蘇靜逼迫的。
”
輕輕一句話卻像一顆重磅炸彈一樣在我心裡炸開了:“你怎麼知道?
”
“因為我一直配合着她演戲就是為了尋找她謀害梁山的證據。
”他的話簡短而有力,“之前所有都是逼不得已,對不起,魚兒。
”
“之前的所有?
”這個轉折來的太過突然,我發現我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是,包括那天在金沙灘上對你說的話。
”他說。
眼淚竟然又從心底湧了出來,就好像是多年的委曲求全突然有人明白了一樣:“這麼說,你還記得我?
”
“這個……”他遲疑了一下,随後慚愧道,“我的确失憶了。
”
“所以……”我們的以前還是化作了一片空白嗎?
心,從高空再一次跌入低谷,他還是忘了我……
大概是看到了我的失望,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雙手,緊張的對我說:“但是,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到了,我也都記在了心裡,相信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
他說,他想跟我在一起,我應該很感動吧?
我喜歡了他那麼久,這一刻終于修成了正果,我應該激動的落淚吧?
可為什麼,為什麼眼淚卻又在這個時候收了回去?
是我的淚腺功能壞掉了嗎?
還是我大腦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我大腦裡竟然滿是淡淡的憂傷,卻沒有一絲喜悅?
“那,你尋找了很多年的那個她呢?
”我問他。
“她?
”他似乎也不記得他的幻想伴侶了。
“哦,沒什麼,隻是你說你以前一直在找你夢中的女孩……”
話剛出口,我忽然想起了獨眼吳,他也曾說過差不多的話――“我總說我在等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我不希望自己在年輕時候的風流往事傷害到我未來的那個她,我要嘛不愛,要愛就一定要給她我的全部……”
我也想起了燕青以前跟我談起那個幻想伴侶時說的話――“我相信我和她是早就注定好的姻緣,這三年來,我走過很多地方,遇見很多人,我相信隻要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可以遇到她……”
我忽然發現這兩個人在找另一半的事情上竟然有着驚人的相似,唯一的區别就是燕青始終沒有找到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而獨眼吳則是活生生的錯過了……
“夢中的女孩?
”他笑了一下,“還真是很天真浪漫啊。
”
看着他笑,我的心裡竟然有些酸楚,我知道尋找夢中女孩這種事情聽起來真的很荒唐,但當初燕青跟我說的時候卻是那麼認真,而如今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曾經執着的追求都忘記了,如果沒有了過去的記憶,我眼前站着的這個還是我愛的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