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初一,盧俊義有個習慣就是在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寺廟裡上香祈福。
我不知道這個習慣是他自己培養出來的還是從上一代遺傳下來,不過這恰恰證明了他是個很迷信的人。
我陪着盧俊義跪在清潭寺的大殿裡祈福,燕青跟李固一左一右站在兩邊,一群小和尚圍着我們口中念念有詞,那聲音明明聽得見卻偏偏就是不知道他們在念什麼。
幸虧還有個大和尚會在每一段法事前先高聲念一句:“國泰民安!
”或者“風調雨順”什麼的讓人知道,我們究竟在求什麼。
正當那個大和尚叫出“家宅平安”時,隻見一道黑影猛地從大門外竄了進來,一步躍起直接站在了神台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擡頭卻見一隻大黑狗正雄赳赳氣昂昂的俯視着我們。
“這,這……”大和尚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固連忙上前想将那狗趕下來,沒想到非但沒有把狗趕下來反而引的那狗把神台上的貢品連帶香燭統統都踢到了地上。
一群小和尚看到這種情況都認為是大大的不祥之兆,連忙拜倒在地不斷的沖着佛像磕頭請求佛祖饒恕。
燕青隻看了盧俊義一眼,便上前兩步,看來是想親自出手抓那條黑狗。
而那黑狗也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樣,用一種極其輕蔑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随即一步跳下神台朝着佛像後面跑了。
燕青身形一閃,已經不在我們身後,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卻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抓到。
盧俊義崩着一張臭臉問他:“狗呢?
”
燕青如實回答:“我追過去的時候已經沒了蹤影。
”
一邊的大和尚愣了:“佛像後面可連扇窗都沒有啊,這狗去了哪裡?
”
這一點估計連燕青都想不明白。
盧俊義沖燕青一甩衣袖,嘴裡“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連條狗都抓不住!
”說完便大步離開了佛殿。
我看了看燕青也沒有說話,快步跟在了盧俊義身後。
盧俊義前腳剛走出寺廟卻看到剛才那條黑狗正站在寺門口耀武揚威的沖着我們搖着尾巴,大有“有本事來抓我”的意思。
盧俊義一生驕傲,怎麼會容許自己被一隻狗羞辱,他二話不說直接上前要去抓那隻狗,而那狗也怪,見他過來就往後逃幾步,見他不來追卻又等在那裡不動,似乎是故意要引他去哪裡。
燕青連忙道:“此狗大為不妥,主人還是不要追了。
”
盧俊義怒瞪道:“不過一條狗有什麼可怕!
”說着又追了上去。
燕青怕盧俊義出事,隻得跟在他後面準備随時保護他。
我和李固站在原地,李固也奇怪的看着他們追去的方向對我說:“這狗還真的很奇怪啊,清潭寺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它是怎麼跑進大殿裡的?
又是怎麼跑出去的?
”
我微微一笑:“我們的機會來了。
”
他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
我說:“剛才和尚正念家宅平安就來了這麼一條狗,回去我們再做些手腳,讓主人心慌意亂,或許我們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貨。
”
李固皺着眉似乎還是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點點頭:“能讓這老東西坐立不安,我看着也覺得高興。
”
我們在廟門口等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盧俊義才從遠處慢慢走回來,他臉色鐵青一副郁悶非常的樣子,燕青一直跟在他身後似乎在跟他說什麼,隻等到他們走近我才聽到盧俊義突然怒吼一聲:“不要再說了,這事我自有分寸,不需你在這聒噪!
”
燕青被他這麼一說,輕輕歎了口氣,果然也不再說話。
我等李固攙扶着盧俊義上了馬車之後才緩緩轉身走向他們後面的那輛小馬車,燕青突然問我:“怎麼不見小蠻?
”
“額……”我也裝作奇怪道,“是啊,這丫頭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
”
他眉頭微微一皺也沒有再問,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我不管他,直接讓人跟着盧俊義的馬車先走。
剛回到盧府,還不等我下馬車就聽到有人在車外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
緊接着是盧俊義的聲音:“怎麼回事?
”
“丫鬟小蠻……丫鬟小蠻……”
丫鬟小蠻的屍體終于被發現了,她就躺在離我房間不遠處的後花園裡,确切的說是後花園的那汪清池水中,隻是因為周身被池中的水草包裹着才一直沒有被發現,要不是今天專管園林的老王頭來清水草,估計就算過了年也不會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我站在池邊親眼看着幾個下人七手八腳的将已經泡的發白的屍體擡上岸,她裸露在外的大部分皮膚被池中的小魚當做食物啃的東一塊西一塊,特别是她原本那張光潔的小臉,此時看來卻無比的恐怖。
“這是怎麼回事?
”盧俊義轉過身問李固,畢竟他是這個家的管家,所有下人都是由他管着的。
李固低頭道:“前些日子我盤點府裡的物品發現數目不對,便暗中悄悄調查,發現是這個丫頭手腳不幹淨,便讓人将她關在柴房好好反省反省,許是她一直沒有想明白這才……”
盧俊義大怒:“一個小小的丫鬟偷了主家的東西還這般倔強,活該她死,隻可恨髒了我的地方!
”說着他一揮手沖李固道,“好好把這池子洗洗幹淨,别讓晦氣沾了上去!
”
李固連連點頭,讓人趕緊把小蠻的屍體擡出去。
燕青一步上前,攔住那些擡屍體的人似乎在觀察這具屍體。
隻聽盧俊義道:“小乙,去把剛才那個道人請來,我有事跟他說。
”
燕青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卻很快點頭道:“是。
”
不一會兒,一個走路一搖一擺的老道士就被請進了盧府,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黑壯的道童。
盧俊義老遠就從屋裡迎出來一把拉住道士說:“道長你終于來了,盧某已經等候多時了。
”
劉老六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子道:“盧員外說笑了,剛才你不是還一臉不屑的将老道丢棄在街邊,說老道隻會騙人的嗎?
”
盧俊義臉色一變卻沒有發作,隻是恭敬道:“道長兇襟寬闊,是盧某肉眼凡胎不懂道長法力高深,還請道長見諒。
”
劉老六“嘿嘿”一笑:“想要老道我原諒你剛才的魯莽也不是不行,不過就看你心誠不誠了。
”說着竟然厚顔無恥的伸出他的右手沖盧俊義做了個讨要東西的動作。
盧俊義馬上叫:“李固,取銀兩來。
”
李固愣了一下問:“取多少?
”
“二十兩!
”盧俊義這算已經很大方,要知道一般算命的,跟你費盡口舌能賺個一兩銀子就已經算不錯了。
可劉老六卻搖了搖頭。
盧俊義又道:“四十兩!
”
李固都驚了:“四十兩?
夠買一間房的了。
”
劉老六微微一笑卻依舊搖了搖頭。
盧俊義接着道:“六十兩!
”
劉老六依舊搖了搖頭。
我看這老神棍再要下去盧俊義都要沒耐心了,直接脫下自己的一隻鞋瞄準劉老六就丢了過去,隻聽“哎呦!
”一聲,劉老六被我的鞋子直中面門。
“誰啊?
誰扔我?
”他一手抓着我的鞋一邊朝我這邊看過來。
我單着一隻腳一跳一跳的來到他的面前一把奪過鞋子:“給你五十兩,算不算?
不算滾蛋!
”
劉老六“哎”了一聲:“剛才不說是六十兩嗎?
”
我直接道:“剛才是剛才,現在我說五十兩,你究竟算不算?
”
劉老六歎了口氣:“算,算,算,遇上你,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算就算呗。
”
說着他便裝模作樣的開始掐起指頭來:“你們府宅果然是被一股強烈的陰煞之氣籠罩着啊,敢問這裡前一陣子是不是死過人?
”
盧俊義連忙點頭道:“是,道長所算不錯,不知道可有什麼辦法驅散這股陰煞之氣嗎?
”
劉老六左看看右看看,又掐指算了算:“員外可是乙醜月,丙寅日,丁卯時出生?
”
盧俊義一驚,可見他并沒有将自己的生辰告訴過劉老六。
劉老六也不要他回答了,直接道:“員外今年大禍在身,怕是怎麼都逃不掉了。
”說着便拉了拉自己身邊的道童要走。
盧俊義連忙攔住他道:“道長法力無邊,還請救一救我。
”
劉老六賣了個關子反問他:“你可信我?
”
盧俊義點頭:“信。
”
劉老六道:“好,那我告訴你,你隻有去往東南方向一千裡外的地方避上一避方能化解此間陰煞,否則别說這家财不保,就連你的性命也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
盧俊義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我每月誠心拜佛,助人與危難之中,也不曾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為何會有如此報應?
”
劉老六冷“哼”一聲:“世人都隻愛聽那些好的,卻不愛聽這些壞的,既然員外不信,我也多說無益,就此别過吧。
”
他說着一轉身又要走,可這回盧俊義卻沒有去攔他。
按照之前的計劃,劉老六還得在盧俊義的房間裡給我留下一首造反的詩詞在牆壁上的,如果沒有這首詩日後要官府抓盧俊義就沒了證據。
我連忙咳嗽了兩聲沖劉老六道:“哎,你就這麼走了啊,我們給了你五十兩,你好歹也留點什麼給我們啊?
”
劉老六愣了一愣,見我沖他正擠眼,這才想起要寫詩的事情,連忙道:“這樣吧,今日我留一首詩詞在你家牆壁上,他日若是靈驗了,你就會明白我今天所說的都是真的了。
”
說着也不要别人給他取筆墨來,自己在寬大的道士袖袍裡摸了一陣,拿出一支兩指粗的黑色記号筆來,取下筆蓋,自顧自走進客廳裡,随便挑了個地方,“唰唰唰”幾筆就将早就準備好的一首詩詞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