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忍辱鹹陽和約定,屍還邯鄲變數生
在趙政、公子丹愉快出行的時候,平陽君卻被困在鹹陽客館己近十日。
原本昭王在他進入鹹陽當日便傳令于次日召見。
但當夜武安君一封書信恰好傳來,秦王閱後,心中對是戰是和更加猶豫。
于是傳令延後召見,先與各位上卿大夫逐一商議,分析其中利弊。
各卿大夫于戰和之間各執一詞,昭王的決心更加難下。
最後他決定召見子楚,再詳細征求一下這位質于趙國的王孫意見,順便考査一下這未來秦王的品性能力和戰略眼光。
在王宮内院,昭王書房。
兩人屏退衆人,對坐于案。
昭王看着年輕而英武的子楚,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心中一陣感歎,也有些欣慰。
他微笑着對子楚徐徐說道:“大秦公子以上陣拼殺為能,以外質他國為榮。
自孝公而至你父子,曆代嗣君太子莫不如此。
當日選派王孫外質于趙,你等兄弟之中卻隻有你自薦而出,我便與你父言之,他那窩家中犬終于冒出了匹頭狼。
果然,十數年中,你數立功勳,為公族長老所重,為諸卿大夫所敬。
如今汝父立你為嫡,吾心甚慰,吾心甚安。
”
子楚忙坐起敬謝:“不敢當大父之贊。
我與君父安國君先後在趙國為質子,與君父相比,還相差甚遠。
所立些許微功,也不過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而矣。
”
昭王擺手:“你不必過謙。
今日召你前來,你也應知所為何事。
依你于秦趙的了解,于戰和之間可有定策?”
子楚沉思片刻,一邊為昭王斟酒,一邊緩聲言道:“以吾看來,其實戰與和之間并不矛盾,戰即和,和即戰。
我們要商議的不是非戰即和的問題,而是采取何種步驟、手段,以加快實現并吞三晉,一統六國的最終目标。
”
昭王聞言心中一振,眼中一亮。
他舉杯自飲,略有所思。
良久,他笑而言道:“若依你方才所言,應取何步驟,用何手段呢?”
子楚一邊為昭王繼酒,一邊輕聲言道:“其一,許和以弱趙氏之心,散諸侯之縱;其二,調兵整軍以固上黨、長平,補充糧草、軍械,以備滅國之征;其三,遣使于燕,威逼利誘,促其乘勢伐趙,以拖住、轉移趙囯軍馬于代北、中山,打亂趙國備戰之舉措,消耗其糧草軍資;其四,許重利,讓雄城于韓魏,令其委質于秦,撤離臨近秦趙之軍;其五,遊說齊楚,共分趙地。
其六,召回名将,共議滅趙之策。
”
昭王看着年輕的子楚侃侃而談,而且沉穩有度,目光長遠,心中暗自點頭。
特别是子楚将秦趙和談作為最後滅亡趙國的一項準備來看待,更是打開了他心中的迷惑。
他沉思片刻,端起酒杯,說道:“好。
很好。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為一舉滅趙,并吞三晉,就先許了他一封和約。
”
說着他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頗有意味地看着子楚說道:“不論如何,平陽君可算與你有親。
你不妨去探望一番,順便透露些消息給他。
”
子楚笑着為昭王繼滿水酒,從容回應道:“孫兒還可向其示好,願全力促成秦趙之和。
然後再随他返回趙國,繼續作為質子,以安趙國君臣之心。
”
昭王點頭,卻又擺手說道:“滅國之戰不同以往。
你己身為大秦嗣君,豈能再入險地。
我記得再過三個月,便是你嫡母華陽夫人壽辰。
等明日殿上商議和約之時,我可答應讓你繼續為質子,返回趙國。
你可言,先要留下為母祝壽,讓政兒母子暫代為質。
等滅趙戰事開始,有平陽君照顧,又有你此番替趙人說話,支持議和的功勞,想來趙人也不會難為她們母子。
”子楚默然不語,良久方才頭應諾。
平陽君被困在客館十日,内外隔絕,消息不通,但他心中卻并不着急,反而有些高興。
昭王本己傳令相見,卻又遷延至今,說明秦國君臣正在權衡利弊,争執不休。
拖的時間越久,說明秦國的困難越大,那繼續攻打趙國的可能則越小,趙國付出的代價也會降低。
雖然如此,他每天仍會向看管此地的百人将提出,要與以前長平之戰時趙國派來的使者下大夫鄭朱會面。
鄭朱被秦國扣壓己有三年,目的是向列國表明,趙國一直在與秦議和。
既然秦趙兩國随時可能議和休戰,列國對派兵救援趙國便會心存疑慮。
所以他此次來到秦國,是懷了必死之心的。
如果秦國選擇繼續攻打趙國,他會用性命來向列國表明,趙國将與秦國誓死一戰,決不再言和。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與鄭朱會面,想要問問這位下大夫,為何沒有了當年決死沙場的勇烈,苟活至今,被秦國所利用。
時過正午,平陽君同往日一樣,悠閑地走向客館前院,去找那名秦軍百人将。
剛走出後院,正遇見那百将陪子楚向後院走來。
子楚上前行禮,言道:“異人見過外父。
秦趙交兵,往來斷絕,累外父困于此間。
異人雖心中憂急,耐何王命難違,還請外父見諒。
”
平陽君原本平靜的心情頓時怒意升騰,也不理二人,轉身便回。
子楚苦笑,揮手對那百人将說道:“阿武,你我兄弟,多謝照顧。
我自己進去即可,你守在這裡,切勿讓外人進來打擾。
”
百人将錘兇行禮,回應說道:“公子放心。
有蒙武在此,一切無憂。
”
子楚輕輕拍了一下這魁梧雄壯的武士,回身進入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