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吏部的敕書下來,準予吳帆徽請假半年,包括回家路途耽誤的時間,一共是八個月的假期,也就是從九月二十日開始,一直到來年的五月二十日。
這樣的情況在朝中根本不算什麼,不知道有多少的官員,回家休沐若幹年之後,再次被啟用,吳帆徽需要回家去辦婚事,這是大事情,準予半年的假期,應該是很短的,一般都是一年以上,隻不過吳帆徽自己隻是申請了半年的假期。
請期早已經進行,吳帆徽與陳怡彤的婚期,在六年正月初十。
這個日子,讓吳帆徽有些無語,這意味着他的春節,要在路上度過了,鳳翔府城距離MZ縣城一千六百裡地,路上至少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吳帆徽需要從MZ縣出發前去迎親,接着帶着新婚的老婆回到MZ縣辦喜事,來回至少計劃兩個月的時間。
沒有辦法,這就是士大夫家族的規矩,不可能少的。
算起來吳帆徽的時間其實有些緊張,他十一月初就要從MZ縣出發,前往鳳翔府城,十二月初又要離開鳳翔府城,回到MZ縣所以吳帆徽需要馬上離開京城,而翠環也需要跟着他一道離開京城,回到鳳翔府城,當然和翠環一道離開京城的還有管家陳代明,這預示着吳帆徽在路上的速度不可能很快。
在吏部拿到敕書之後,吳帆徽迅速做出了決定,他要去拜訪内閣次輔溫體仁。
就在吳帆徽跟随朱大典和高起潛前往SD去剿滅登州叛軍的時候,朝廷裡面再次出現了震動,四年三月上任的吏部尚書闵洪學被罷免,前後不到一年半的時間,闵洪學為溫體仁的老鄉,被視為溫體仁的心腹,此番遭遇到罷免,就是内閣首輔周延儒與内閣次輔溫體仁之間矛盾激化的表現。
闵洪學被罷免之後,吏部尚書暫時空缺。
吳帆徽選擇這個時候去拜訪溫體仁,怎麼看都是不合時宜的,闵洪學被罷免,說明皇上還是信任周延儒的,沒有完全偏向于溫體仁,周延儒和溫體仁博弈的過程之中,不少的大臣遭遇彈劾,紛紛被罷免,甚至被問罪,這也讓朝中得不到安甯。
說到底,周延儒的背後是東林黨人,溫體仁的背後是浙黨,隻不過兩人都很是注意,沒有加入到任何的黨派之中,表面看上去還是中立的,一心都是為了皇上的。
吳帆徽當然知道這場博弈最終的結果,他會刻意避開,事實上他已經成功避開。
“吳大人,此番在剿滅登州叛軍的戰鬥之中,立下了大功,本官很是贊賞。
”
溫體仁大概是沒有想到吳帆徽會專門來拜訪,見到吳帆徽之後,面帶笑容開口了。
“不敢,都是朱大人和高公公運籌帷幄,下官隻是按照部署行動,沒有多大的功勞。
”
“吳大人能夠如此的謙虛,很不簡單,比起朝中某些人要好太多了,吳大人此番到南京去,本官是有些看法的,不過到南京去曆練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
”
吳帆徽沒有詢問任何的話題,也沒有發牢騷,溫體仁卻主動提到聖旨的事宜,這讓他精神高度集中,看來這裡面果然是有蹊跷的。
畢竟離開京城幾個月的時間,内閣發生了什麼事情,吳帆徽不可能知道。
“大人的勉勵,下官記住了。
”
溫體仁看着吳帆徽,臉上帶着笑容,眼神卻很是犀利,或許他從吳帆徽表面鎮定的态度裡面,已經發現了其内心的不平衡,盡管說提拔為詹事府少詹事,卻要離開京城到南京去,誰不知道南京是賦閑的地方。
外人看不明白,作為内閣次輔的溫體仁是很明白的,其實此番的聖旨,對于吳帆徽來說,是明升暗降,明明在平定登州叛軍之中立下了大功勞,聖旨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明确,當然這裡面是有原因的,而且吳帆徽還不能夠留在京城,必須到南京去。
溫體仁已經感覺到,吳帆徽有着不一般的智慧,所以有些事情,他需要點名,如此讓吳帆徽記住誰人在裡面作怪。
“吳大人,此番平定登州叛軍,本官認為是很大的功勞,不管是朱大人、高公公還是吳大人,都是耗費大量心思、出生入死的,不過朝中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拿下登州府城和蓬萊水城,是遲早的事情,隻要朝廷大軍過處,叛軍一定是灰飛煙滅,朝廷大軍同樣可以拿下登州府城和蓬萊水城,且城中的叛軍,作惡多端,按照規矩來說,是一定要全部斬殺的,這些叛軍本來就是占據登州府城,屢次背叛朝廷,誰知道他們此番歸降之後,是不是會再次的背叛朝廷。
。
。
”
吳帆徽的臉上依舊帶着微笑,内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溫體仁不可能在他的面前說謊,就算是有意挑撥,也是結合事實來挑撥。
朝中居然有人是這樣的看法,認為奇襲登州府城和蓬萊水城是多此一舉,這讓吳帆徽非常的憤怒,也很是無語。
朝中有人如此的認為,背後肯定是有原因的,正月他參加早朝之後,被皇上欽點成為文淵閣當值,這就必定讓原來的文淵閣當值退出去,而且在這之前,他在乾清宮遭遇到彈劾,有人阻止他成為文淵閣當值。
本次在平定登州叛軍方面,他吳帆徽的功勞絕不一般,朱大典和高起潛都是明白的,不過朝中有些人未必明白,有些人就算是明白,也要裝糊塗。
溫體仁說完之後,吳帆徽臉色平靜的開口了。
“下官對于朝中這樣的認識,是有些不服氣的,不過下官也懶得辯解,大人認可下官的功勞,下官就滿足了。
”
溫體仁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這一次的笑容是真心的。
“吳大人有着如此的兇襟,本官佩服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吳大人怕是不知道,這登州的叛軍剛剛被剿滅,教訓還在眼前,兩浙巡鹽禦史祝徽、GX巡按禦史畢佐周,居然擅自鞭打當地的指揮佥事,引發了諸多軍士的憤怒,難道他們不知道登州兵變是如何出現的,區區七品的巡按禦史,就敢鞭打正四品的指揮佥事,這樣下去還了得。
”
“皇上勵精圖治,正想着依靠諸多的武臣,誰知道屢屢出現這等的事宜,皇上知道後很是憤怒,要求都察院嚴肅查處,誰知道左都禦史陳大人上疏,認為祝徽和畢佐周兩人的行徑是正确的,認為各地的巡按禦史,不僅需要監察彈劾當地官吏,更要約束當地駐軍,防止駐軍騷擾百姓,本官真的是不明白,地方的都指揮使司和衛指揮使就是負責這些事宜的,哪裡需要巡按禦史去過問。
。
。
”
溫體仁還沒有說完,吳帆徽就察覺到此事的嚴重,大明朝廷的規矩,管轄軍隊是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事宜,而且他們都是奉皇上的旨意,文官是不準插手軍隊事宜的,除非是有皇上的聖旨,兩浙巡鹽禦史祝徽和GX巡按禦史畢佐周鞭打當地的指揮佥事,這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估計是那兩個指揮佥事做的太過分了。
這本來不是多大的事情,左都禦史陳于廷,想着護衛下屬,也很正常,但采用的手段完全錯誤,這個時候讓祝徽和畢佐周兩人馬上承認過失,承認錯誤,且陳于廷也予以嚴厲的譴責,估計才可能讓皇上滿意,也讓祝徽和畢佐周兩人躲避即将到來的懲戒。
陳于廷就事論事,就算是有着天大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腳的,你都察院直接插手軍隊的事宜了,還要五軍都督府幹什麼,還要兵部幹什麼,而更加關鍵的是,軍隊是屬于皇上的,文官無旨意是不準插手軍隊事宜的。
祝徽和畢佐周兩人鞭打的是指揮佥事,也許想到的不是插手軍隊的事宜,隻是對指揮佥事的行徑感覺到憤怒,但是皇上不會這樣看,朝中有些大人不會這樣看,也許陳于廷是發現其中的風向不對,索性為屬下辯解了。
吳帆徽預感到,陳于廷沒有懂得皇上的心思,觸怒了皇上的權威,加之有人在一邊慫恿,怕是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了。
“這朝中的大事,都是内閣和大人考慮的,下官不敢多嘴。
”
吳帆徽回答的很是幹脆,他可不會照着溫體仁的意思去說,再說此刻他的内心不好受,因為被排斥到南京去了,臉上也顯露不服氣的神情。
溫體仁愣了一下,仔細看了吳帆徽的表情,臉上再次露出微笑。
“吳大人此番回家去辦理婚事,所謂成家立業,本官還是要祝賀吳大人。
”
“下官感謝大人的祝賀。
”
離開溫體仁的府邸,吳帆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離開京城,其實是好事情,避免了諸多的矛盾,不至于攙和到朝廷的争鬥之中,接下來他還需要提醒陳世渠,千萬不要有意無意的卷入其中,一旦陷進去了,拔出來就很難了。
至于說自己到南京去的真相,也應該是明确了,這裡面有周延儒和陳于廷等人的意思。
這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