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内閣在文淵閣議事,再次做出決定,鑒于叛将孔有德、耿仲明和李九如等已經開始攻打萊州府城,且山東巡撫徐從治、登萊巡撫謝琏等悉數被圍困在萊州府城,無法統籌協調山東各地增援的大軍,故建議兵部右侍郎劉宇烈暫時署理山東軍務,代替右副都禦使、山東巡撫徐從治協調整體作戰事宜,内閣還建議,調遣四川總部鄧玘、密雲副總兵牟文绶領兵支援萊州府城。
票拟是吳帆徽親自寫出來的。
寫這份票拟的時候,吳帆徽的心在滴皿。
兵部右侍郎劉宇烈,之所以能夠被内閣賦予重任,暫時署理山東軍務,剿滅叛軍,是因為其參加内閣議事的時候,提出了招撫與圍剿并重的方針,得到了内閣的贊同。
至于說内閣決定調遣的四川總兵鄧玘,以及密雲副總兵牟文绶,率領的悉數都是衛所的軍隊,戰鬥力不是很強,就算是前去增援萊州,也不一定能夠打敗孔有德。
由此說明,朝廷的整體意見,還是招撫。
吳帆徽也可以斷定,劉宇烈暫時署理山東軍務,抵達山東之後,所采取的策略依舊是招撫,這将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皇上的聖旨很快下達,三月初一,兵部右侍郎劉宇烈,啟程前往山東。
四川總兵鄧玘,密雲副總兵牟文绶,領兵前往山東,接受劉宇烈的節制,準備增援萊州,與孔有德麾下的叛軍作戰。
劉宇烈出發之後,吳帆徽終于忍不住了,他必須要有所作為了。
或許是為了能夠拉攏吳帆徽,又或者是賞識吳帆徽的才華,内閣首輔周延儒,與内閣次輔溫體仁,都在皇上的面前贊譽了吳帆徽,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吳帆徽已經能夠熟練的寫出票拟的草稿,且不用經過太多的修改,就可以呈奏皇上,這樣的能力,的确值得贊譽。
當然,這個時候,周延儒與溫體仁之間的矛盾已經開始暴露出來了。
兩人在朝中都有心腹,而且兩人的交手早就開始,崇祯四年三月,周延儒的心腹、吏部尚書王永光,被溫體仁彈劾罷官,溫體仁的老鄉右都禦史闵洪學接任吏部尚書,周延儒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來了一手更大的,彈劾大學士錢象坤、兵部尚書梁廷棟,皇上将兩人罷官,這對于溫體仁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表面上,周延儒和溫體仁之間,還是笑呵呵的,可内心都在動刀子。
按說内閣首輔的權力更大一些,可惜皇上對内閣近乎失望,在内閣議事方面,也進行了一些變革,那就是内閣首輔和内閣次輔兩人都有票拟的權力。
以前票拟的權力隻有内閣首輔才有,内閣次輔也是要協助内閣首輔的。
皇上這一手,讓内閣首輔與内閣次輔出現了尖銳的對立,或許是帝王心術,皇上認為這樣的局勢很好,便于他掌控内閣,掌控朝政。
在文淵閣近兩個月的時間,吳帆徽早就發現這些端倪,他一直都是采取中立的态度,勤勤懇懇的做好自身份内的事宜,絕不會單獨去拜訪周延儒和溫體仁等人。
吳帆徽這樣的态度,讓他在文淵閣是無法立足的,不過他是皇上口谕進入文淵閣當值的,隻要不出現重大的錯誤,那麼就沒有誰能夠動搖他的地位,再說周延儒與溫體仁兩人的對立,讓他這個暫時不起眼的文淵閣當值,也能夠在空隙之中熬下去。
不過,在平日裡書寫票拟的時候,吳帆徽是略微偏向于溫體仁的,這裡面的原因不用多說,溫體仁也看出來了這一點。
因為周延儒和溫體仁等人的贊譽,吳帆徽已經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不過皇上的态度還是很明确的,讓其在文淵閣好好的鍛煉。
按照正常的路徑發展,或許一年左右的時間,吳帆徽就有可能調到詹事府去,出任左右中允,正式成為皇上身邊的秘書,這樣發展的潛力就更加的巨大了。
可惜吳帆徽不會走這樣的道路。
三月初十,順德府任縣知縣陳世渠來到京城。
陳世渠是到工部有事情的,也是受順德府知府的委派,禀報順德府水利相關事宜。
這樣的差事,應該是輪不到陳世渠的,可現如今誰不知道陳世渠的準女婿吳帆徽,已經是文淵閣當值,其得到了皇上、内閣首輔與内閣次輔的贊譽,十七歲的年紀,就能夠得到皇上和内閣的高度重視,前途那是不用說的,所以說陳世渠能夠跟着沾光。
陳世渠到工部送去相關的奏折和文書之後,婉拒了吃飯的事宜,直接到府邸來了。
吳帆徽尚未休沐,還在文淵閣,陳世渠也不着急吃飯,等候吳帆徽回來,這期間,他詢問了陳代明和翠環,得知吳帆徽每日裡異常的辛苦,幾乎沒有什麼歇息的時間,就連初二到初四休沐的時間,都是要到文淵閣或者翰林院去的,很是滿意的點頭。
在陳世渠看來,吳帆徽越是忙碌,意味着越是受到了重用,看來他在任縣聽到的一些傳聞,一點都不假。
有這樣的女婿,誰不高興,陳世渠已經打算,這次回到任縣之後,馬上給家裡寫信,同時也給米脂縣寫信,建議吳帆徽與陳怡彤的婚禮,在今年的臘月到來年的正月進行。
吳帆徽拖着疲憊的身子進入府邸的時候,陳代明連忙上前禀報,說是老爺到府邸來了。
吳帆徽愣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的父親來了,不過他很快明白,應該是未來的嶽丈大人來了,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在文淵閣兩個月的時間了,吳帆徽的能力在飛速的提升,這一點他自身都能夠感覺到,而且他的頭腦愈發的清晰,對于大明崇祯年間的很多事情,都是逐漸恢複了記憶,文淵閣就好比是一個熔爐,不斷的鑄造他吳帆徽。
可吳帆徽有一個最為苦惱的事情,那就是他沒有盟友,不管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沒有誰可以商議,也聽不到其他的意見建議。
翰林院的那些同僚,是不用多說的,吳帆徽進入文淵閣當值之後,僅僅是休沐的時間到翰林院去看看,根本就見不到同僚,也就無從說起有同盟的事宜。
一個好漢三個幫,吳帆徽就算是有着通天的能力,也需要得到幫助。
“謙珏拜見嶽父大人。
”
“謙珏,餓壞了吧,我也餓了,一直都在等着你吃飯,我們爺倆邊吃邊說。
”
陳世渠這個任縣的知縣,雖說是在北直隸,接到朝廷邸報的時間早一些,但對于朝廷之中的事宜,知道也是不多的,遠遠比不上吳帆徽。
吃飯的時候,吳帆徽說了一些朝廷的事宜,都是邸報上面有的事情,不過吳帆徽說的時候,其中的一些細節也說出來了,這是陳世渠不可能知道的。
陳世渠聽的非常的仔細,對于吳帆徽提出的某些判斷,是點頭認可的。
作為官場中人,陳世渠非常的清楚,陳氏家族與吳帆徽之間的關系,可謂是最為親密的關系了,侄子陳明惠從國子監肄業之後,需要依靠吳帆徽,而陳氏家族在京城的力量,已經逐漸的弱化,幫不了陳明惠多少,吳帆徽就不一樣了。
所以陳世渠對吳帆徽是非常看重的,家裡的老爺子也是這個态度,得知吳帆徽進入文淵閣當值之後,更是要求家裡準備了一些錢糧,适當的時候帶到京城,親自交給吳帆徽,這些錢财吳帆徽一定用的着。
吳帆徽終于說到了登州兵變的事宜,消息邸報上面都有,但是皇上和内閣為什麼會做出那些決定,陳世渠是不可能知道的,而吳帆徽是非常清楚的。
吳帆徽明确說了,依照他對登州兵變的看法,朝廷招撫的策略肯定會失敗,孔有德已經有稱王的野心,絕不會服從朝廷的招撫,按照目前的招撫策略,朝廷形成的損失會更大,所以他準備直接給皇上寫去奏折,提出自身的看法。
陳世渠大吃一驚,思索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臉上展露出來笑容,他贊成吳帆徽的決定,認為應該寫奏折,将自身的認識禀報給皇上。
接着,吳帆徽不經意的說到了内閣大臣之間存在的諸多矛盾,特别是内閣首輔周延儒與内閣次輔溫體仁之間的矛盾,以及皇上已經有意讓禮部尚書徐光啟入閣的事宜。
聽到吳帆徽說這些事情的事情,陳世渠甚至忘記了喝酒吃菜,這些重要的信息,他一個知縣根本不可能知曉。
吳帆徽最終說出了自身的判斷,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溫體仁取代周延儒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畢竟周延儒老辣,更能夠明白皇上的心思,而周延儒有些自大的味道,總認為自身的能力是很突出的。
吳帆徽說完之後,陳世渠沒有過多的思索,他從吳帆徽的話語之中,已經感受到自己的這個女婿,是非常獨立的,怕是不會依附哪一方的力量。
吳帆徽這樣的态度讓陳世渠很是滿意,他認真思索之後,說出了自身的态度,那就是支持吳帆徽所做的一切事情,關鍵時刻,陳氏家族在京城的力量,也是可以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