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辰時。
登州府城外的官道上面,升騰起一股股的黃色塵土,站在城牆上面的吳帆徽,冷靜的看着這一切,城門的下方,兩千多的軍士已經準備好,他們馬上就要沖出去厮殺。
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自動送來情報,叛軍在黃縣大敗,損失慘重,這次的傷亡達到了傷經動骨的地步,第一批的約兩千的叛軍軍士,正在迅速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而來,看樣子登州府城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最後的堡壘。
吳帆徽近乎完美的安排,讓朝廷大軍占領登州府城和蓬萊水城的消息,一直都是嚴格保密,而前日和昨日進入登州府城前來禀報消息的叛軍軍士,幾乎全部都被斬殺,他們帶來了源源不斷的消息,包括朝廷大軍是如何進攻的,如何的犀利等等,也包括了叛軍如何的慘敗,甚至有叛軍軍士臨陣投降的事宜出現。
黃縣已經失守,耿仲明率領兩千叛軍軍士,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迅速撤離,孔有德則是率領剩下的軍士殿後,同樣朝着登州府城的方向撤離。
這些情報,都是送給李九如的,孔有德與耿仲明不會說假話,因為沒有必要,孔有德在信函之中也說了,一定要加強登州府城與蓬萊水城的守衛,這裡就是叛軍最後的堡壘。
信函是孔有德身邊的謀士寫的,應該是孔有德口述的,意思非常清楚,這也讓吳帆徽迅速了解到所有的情況,他的決心更加的堅定,就讓登州府城内剛剛歸順的兩千多軍士出城去厮殺,雙方都是兩千多人,若是歸順的軍士奮力厮殺,耿仲明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一定是大敗的,再說讓這兩千餘人幫忙守衛城池,吳帆徽還真的不放心。
吳三桂和劉方恒率領的八百軍士,正在守衛蓬萊水城,故而駐守登州府城的隻有一千五百軍士,而叛軍有兩千多人,兵力上是有懸殊的,萬一這些軍士内讧了,那麼登州府城就有失陷的危險。
一百步已經走了九十九步,絕不能夠在最後一步失敗,吳帆徽需要絕對的安全。
對于吳帆徽這樣的安排,祖大弼等人不是很理解,他們擔心的就是這些軍士出城之後,馬上就投奔叛軍,如此會讓叛軍的力量強大一些。
吳帆徽沒有解釋,他做出了決定。
南門打開了,兩千多軍士,在一名守備的率領之下,走出了城門,在前方列隊,吳帆徽甚至沒有派遣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去指揮戰鬥,也沒有派遣陳光福去指揮戰鬥。
這種情形,在投降的軍士看來,包括祖大弼等人看來,是完全的信任,可惜吳帆徽不是這樣想的,兩千多軍士全部在城門外列陣的時候,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勉強安全了,盡管說軍營裡面還有八千多的家眷。
城牆上的紅夷大炮,包括弗朗機,都已經完全準備好,一旦這兩千多的軍士,再次投靠叛軍,那麼火炮就要開炮。
吳帆徽相信,孔有德和耿仲明已經無路可走,剩下的就是死路一條了。
可吳帆徽也沒有太大的把握,那就是朱大典是否接到了斥候送去的情報,已經兩天的時間過去,朱大典要麼肯定收到了情報,要麼就是派遣出去的五名斥候,沒有能夠躲開叛軍,全部都捐軀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孔有德和耿仲明還不知道登州府城與蓬萊水城陷落的消息,就在兩千多軍士走出南門之前,還有兩個叛軍的斥候,進入城池送情報,這份情報是耿仲明寫來的,要求府城内的軍士做好一切準備,迎候撤離的軍士進入城池之中。
吳帆徽是穿越之人,也是典型的現實主義者,他沒有那麼多的義氣,迄今為止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今後打下基礎,這一點吳帆徽不會改變,哪怕今後就算是發展壯大了,他也不會改變這樣的思路,不管活在什麼朝代,還是現實一些的好,讀書人之間的那些所謂的生死相許,所謂的意氣相投,在吳帆徽看來,那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基礎之上的,若是自身沒有絲毫的能力,那麼遭遇到排斥就是必然的。
活在最底層的百姓,他們遭遇了那麼多的災荒,無數人餓死,好像沒有誰可憐他們。
吳帆徽很清楚,這個社會很現實,你真正的強大了,能夠掌控一切了,才能夠真正的站起來,當然,真誠待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也是吳帆徽秉持的觀點,他會真誠的對待每一個結交的朋友,可若是此人背叛了,那吳帆徽也是睚眦必報的。
嘴皮子上的道理不要講那麼多,大明王朝所謂的彈劾制度,那麼多的給事中和禦史,他們沒有真心為百姓呼籲,而是陷入到黨争之中,成為某個黨派利用的工具,這些人也是導緻大明王朝轟然倒塌的原因之一。
手持單筒望遠鏡的吳帆徽,看見了滾滾而來的叛軍,居然全部都是騎兵。
出城迎戰的軍士,全部都是步卒,其中六百人手持火铳,其餘人手持長柄眉尖刀,有些人甚至手持雁翎刀,而步卒對付騎兵的最好辦法,就是列隊手持長矛。
吳帆徽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了,他内心隐隐有了愧疚,畢竟是兩千多條生命,讓他們如此對付騎兵,豈不是找死,豈不是逼着他們再次投靠叛軍。
叛軍可以朝着芝罘等地逃竄,也可以朝着萊陽等地逃竄,這樣他們能夠堅持更長的時間,可是失去了登州府城和蓬萊水城,失去了大量的補給和糧草,叛軍很快會崩潰,因為登萊境内,已經沒有多少地方能夠讓他們劫掠了。
終于,騎兵的身影,出現在了登州府城外不遠處。
這些騎兵沒有停留,看見前方列隊的軍隊,同樣沒有停留,他們大概以為這些軍士,是列隊歡迎他們進入登州府城的。
叛軍的服裝都是一樣,也是明軍的軍服,他們占領了登州府城之後,獲取了大量的軍服,所以他們穿的都是軍服。
隻不過列隊的軍士,右臂上面都縫着白色的布條,看上去很是顯眼,這是他們與叛軍唯一的區别。
“轟、轟、轟。
。
。
”
六百柄火铳同時發射,沖鋒在前面的騎兵,慘叫着倒下,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怎麼會遭遇自家人的進攻。
“沖啊。
。
。
”
“殺啊。
。
。
”
一股洪流朝着叛軍沖過去。
城牆上面的吳帆徽,目瞪口呆,此刻他眼中的兩千多投降的軍士,俨然化身成為鋼鐵戰士,他們毫無畏懼,沖向了對面的騎兵,沒有一個人猶豫,明知對方是騎兵,依舊蜂擁朝着前方沖鋒,這該需要多大的勇氣。
祖大弼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好半天都合不攏。
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幾百年之後的曆史是證明過的,可讓吳帆徽想不到的是,現如今也是如此的神情,他不過是在府衙的大堂罵死了李九如,居然能夠産生如此巨大的效果,讓這些軍士義無反顧的沖向他們曾經的戰友,沒有猶豫,悍不畏死。
前往登州府城的叛軍軍士,壓根沒有想到這一幕,他們的隊伍非常的密集,看見了登州府城,誰都想着早些進入到城池裡面,如此就安全了,因為隊伍過于的密集,先前的火铳,已經讓沖鋒在前面的軍士損失慘重了,而前方的戰馬,看見沖鋒過來、氣勢洶洶的軍士,也是扭頭朝着後方沖鋒,這就導緻了戰馬之間的撞擊,馬背上的軍士自然是最慘的,掉落到地上,掙紮都不會出現,直接就喪命了。
指揮撤離軍士到登州府城的耿仲明,在隊伍的中間,出現的這一幕,讓他的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倒不是說軍士的進攻多麼的猛烈,而是登州府城已經失守,就更不用說蓬萊水城了,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們已經走投無路,等待的就是被徹底剿滅的命運。
厮殺展開的時候,耿仲明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他命令一部分的軍士抵抗,其餘的軍士全部朝着黃縣的方向撤離,此刻的耿仲明,想到的恐怕是與孔有德馬上會和,朝着芝罘或者是萊陽的方向撤離,看看如此是不是有渺茫的希望。
耿仲明失魂落魄,他麾下的叛軍軍士,更是肝膽俱裂,要知道這些軍士之中的軍官,家人全部都在登州府城裡面,個人劫掠的财富也在登州府城裡面,登州府城失陷,意味着他們失去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而且身後還有大量的朝廷大軍。
不知道誰大聲喊出來歸順朝廷的話語,或許是進攻的軍士,也或許是魂飛魄散的叛軍軍士,騎兵隊伍瞬間亂了,一些人開始調轉槍頭,對着中間的耿仲明等人展開進攻,配合沖鋒過來的步卒。
耿仲明此刻不敢有任何的奢望,他在親兵的護衛之下,拼命朝着黃縣的方向而去,至于說麾下的軍士,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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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的吳帆徽,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這可謂是兵敗如山倒,按說兩千步卒,絕不是兩千騎兵的對手,厮殺應該是一邊倒的局面,可是叛軍之中,居然有人臨陣倒戈,而且人數越來越多。
孔有德和耿仲明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