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人文系的哨向曆史。
給他們上課的老師是個女向導,看起來一副剛從撒哈拉或非洲回來,飽經苦難的模樣。
一開口就是指責如今研究所裡的向導們都是溫室裡的花朵,完全不懂得外界向導們的生存環境已經有多麼的惡劣,隻顧着自己的醉生夢死,高高挂起blabla……
由于肖少華等人上課遲到了,偷偷溜進最後一排,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隻能聽到對方那慷慨激昂的聲音。
韓蕭又忍不住吐槽,“我跟你打賭,這位肯定被拐賣過!
”
肖少華遞給他一個“你就扯吧”的眼神,連反駁的脾氣都沒有了。
“你們知道去年邊境一年有多少向導因為被使用過度精神崩潰而死嗎?
你們知道今年最新統計的向導覺醒率已經低到多少了麼?
你們知道向導素的下一步市場研發目标是什麼嗎?
”女向導講師在台上說得義憤填膺,口沫橫飛。
過一會兒眼眶裡含滿了淚水,她的手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
你們不知道!
你們隻知道自己是珍惜物品,哨兵們哭着喊着要求你們!
”她話語一頓,突然随便指了個人,“你!
站起來!
告訴我,為什麼哨兵向導必須要在一起!
?
”
被指的是個小哨兵,吓了一跳,等同伴提醒才知道叫的自己,連忙站了起來,“因為、因為向導是哨兵的靈魂伴侶,因為、因為我們需要向導。
”
“哈,靈魂伴侶?
在場的向導能和你共鳴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都能和你當靈魂伴侶,這後宮不挺大的麼?
”女向導講師嘲諷道,看見哨兵們的臉色都有點不好看,她又換了一邊問,“誰能從現實角度告訴我,哨兵為什麼需要向導?
都是成年人了,别跟我玩虛的。
”
這次回答問題的是個男向導同學,“因為向導可以通過精神力清理哨兵精神網中的雜質,進行安撫,加強精神壁壘,同時降低感官神遊症的風險。
”
“好!
一個标準向導教科書的答案。
”女向導老師的臉色好看了些,“接下來你也說說,為什麼哨兵一定要跟向導綁定呢?
”
男向導同學想了幾秒,“……因為哨兵的感官,就像一艘在大海風浪中行駛的船隻,辨明了方向,可以前行,但總有疲憊的時候,需要回到港灣休息,與向導結合後,向導的精神力就會如同一個錨,将對方安全地停泊在港口,不會輕易被感官世界中的風浪吹走。
”
“很好!
那麼,向導呢?
又得到了什麼?
”女向導老師含笑望向他。
“……結合後的哨兵會從身體和精神方面,帶給向導雙重保護。
因為大多數向導的情緒感知過于敏感,造成了精神壁壘的脆弱,極容易受到他人精神力的影響而破碎……”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臉色變得有些遲疑起來。
“看來你也發現了,”女向導老師笑着打斷他的話,将話茬接了下去,“一個自相矛盾的邏輯,一個強大的可以通過自身精神力來梳理他人精神網絡的向導,其建立的精神壁壘強度竟然還不如一個哨兵?
多麼可笑的言論!
告訴我!
是誰對你們進行了這種洗腦?
!
”
這下,連向導們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了。
肖少華坐在最後一排,可以看到左前側的幾個向導似乎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有發出聲音。
但是女向導老師并沒有就這個話題談下去,她話鋒一轉,又随便指了個人。
“你能跟我說說向導素嗎?
”
被點到的哨兵學生大概對對方偏激的言論有點不滿,幹脆拿起課本念了一段,“……一種模拟了向導信息素并混合特殊單胺氧化酶的精神藥物,又稱為哨兵安慰劑,可以免于哨兵們暴露在無孔不入的信息素前,并有效克制他們因被動結合熱産生的失控舉動,有一定穩定感官的作用。
然而這并非代替治療感官神遊症的藥物,請遵醫囑使用。
副作用不明,也許會出現……”
“好了好了,”女向導老師認真聽到這裡,擺手示意對方可以坐了,笑道,“我要不說停,你這課本都能念到下課了。
”
哨兵學生大概也發現自己有點過分了,趕緊把書放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個向導女生尖銳地提問,“之前軍訓時候遇到了結合熱,什麼向導素不還是完蛋麼?
”
女向導老師冷笑一聲,“那當然。
不然還要你們向導做什麼?
也不想想向導素才出了幾年?
能有這樣的成果,哨兵們都得感謝sg那幫拼命研究向導素的傻向導們。
”
女生漲紅了臉,氣得不知如何應答。
“那要是有一天,随着科學的發展,當技術終于能夠到達治愈感官神遊症的時候,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們還需要向導?
為什麼?
當所有你們能夠給哨兵帶去的好處都不存在的時候,誰能告訴我!
向導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
”女向導老師怒喝道,在這一刻,她簡直就像被哨兵馬拉多納和馬丁路德金同時附體,金光四濺,霸氣外露。
“但……這需要時間啊……”有向導試圖辯解道,随後又為這愚不可及的回答感到懊惱。
一片安靜中,一個清朗磁性的聲音從最後一排響了起來,“因為向導擁有着,獨一無二的強大精神力。
”
韓蕭驚恐地扭頭看着自己的普通人肖同學在哨向駐紮的課堂上,就這麼大咧咧地站了起來。
然而對方隻是看向這些驚詫的、不解的、輕視的,朝他投來目光的向導同學們的面孔,淡淡道,“哨兵擁有感官,你們主宰情緒。
何必妄自菲薄?
”
“啪!
啪!
啪!
”
幾個清晰的掌聲從講台的方向傳來。
肖少華順着聲音看去,發現竟然是那位看起來很兇的女向導老師。
兩條法令紋彎起了贊許的弧度,“好孩子!
你讓我想起了那句,公道自在人心。
”她颔首示意對方坐下,又看向她向導學生們,“而你們,令我很失望,竟然連一個普通人都看到的事實都無法看清!
是什麼蒙蔽了你們的眼睛?
是什麼讓你們丢棄了先輩們從烈火與鮮皿中奪取的尊嚴、信念與榮耀!
?
”
因為我隻是個旁觀者啊。
肖少華自嘲地在心裡應道。
“是那些向導之家一遍遍催眠似的蠱惑嗎?
是sg裡對你們太過放任的環境嗎?
還是說那些所謂千年前的三從四德?
”她繼續冷笑道,“青蛙都知道要從煮着的溫水裡跳出來了,身為一個向導,居然比青蛙還蠢!
”
她刷一下拉開白闆,一道投影打在了上面,是哨向的異能發展曆史數據曲線圖。
“兩者,明明是人類的兩種不同進化方向!
卻偏偏因為一時的局限不得不綁定在一起,就抹消了另外一者的獨立性,而将其看做為前者的附庸!
如此偏見、如此荒謬!
公平何在!
?
”
……
女向導老師的唯我獨尊一言堂就這樣到了下課。
走出教室的時候,許多同學還覺得自己有點暈暈的。
哨兵學員們的臉色雖然漸漸緩了過來,然而欲言又止,并沒有什麼人繼續讨論課上的話題。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韓蕭忽然開口道,“诶酋長,我發現這老師雖然表現很誇張,但課還是講的不錯的。
人文系的課要都這樣,我大概理解為啥每年還有人報這系了!
”
肖少華斜眼看他,眼神寫着“是誰一開始還吐槽别人來着”。
韓蕭視而不見,拔起一根在各種名花争鬥夾縫中掙紮生存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裡,雙手放于腦後,迎風感歎。
“有時候,對這個世界真是了解的越多,就越絕望啊!
”
肖少華感覺到這貨又要開始有憂郁文藝傾向了,提醒道,“你不說下了課要去申請媒介人嗎?
走不走?
”
韓蕭立刻精神一震。
“走!
”
因為申請媒介人要去所屬軍區的塔登記,随後還要領取sg特别監視器,用于時候提交給政審通過核查以保證媒促期間媒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所以大多數新生會選擇在課業較少的第一學期将此事解決,要到了第三學期,又要趕各種期末考試,又要顧慮監視器,真是神煩。
所幸塔并不遠,當年建院時的設計者出于安全考慮,在兩者間建了條地下通道,隻要門口感應器上刷一下sg的學生證就可以通行。
兩人路上聊起人選問題,韓蕭賊笑道,“我這回一定要配成對哨向男男!
酋長你一定要幫我!
”
肖少華内心湧起一種大為不妙的預感,警告他,“你可别坑害我室友!
”
“我你還不放心嗎?
”韓蕭滿不在乎地手往側邊一揮,“再說了,我隻是牽線,又不是硬塞,頭頂還有個政審盯着呢,咳!
”他被嘴裡的狗尾巴草嗆了一下,趕緊呸掉。
“要不是女女不好偷窺,我還想試試哨向女女呢。
”
肖少華黑線,親,你的節操呢?
都被狗吃了嗎?
為防止對方一開黃暴大門就不可收拾,他趕緊轉了個話題,“一直都是哨兵向導嗎?
有沒有普通人和哨兵向導一塊的?
”
韓蕭詫異,“哨向是官配啊親,咱個普通人夾在中間當什麼第三者?
”
大概看到肖少華對此回答臉色十分不渝,這貨又語重心長解釋:
“哎,也不是沒有普通人試過跟哨兵在一塊,兩人結婚了娃兒都有了,結果該哨兵出了次任務,一遇上向導就立馬劈腿,孩子都不要了!
淨身出戶也要離婚啊!
你大概是沒見過高共鳴度的倆哨兵向導撞上一塊,那真是天雷勾動地火啊,我等凡人完全不可抵擋!
都被燒成渣渣了!
有句老話,甯拆一樁姻,不拆一哨向!
你說你過的好端端的,送上門當炮灰幹什麼?
”
“哎,還有,今天那老師的話你聽聽就算了,就算想争取向導獨立,那哨兵樂意,咱學院的向導們還不樂意呢!
”
韓蕭越說越帶勁,渾然不知旁邊的人已經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直到突然地,他一個小心猛地撞到了對方後背上,鼻子都要歪了,“嗷!
怎麼突然停了?
”
肖少華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一把将還暈坨坨的韓同學拎到塔端感應器旁邊,“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