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擂動的戰鼓震天,城内,深宮之中,劉協臉色蒼白的在龍椅上坐卧不安,那一聲聲緊湊的戰鼓聲,仿似是一柄柄的重錘,狠狠地敲打在他的心頭,讓他不寒而栗。
在劉協的身邊,王允、董承等幾個死忠的老臣,也是戰戰兢兢的站立在劉協身前不遠處,這些文人出身的大臣們,何時聽聞過如此震耳欲聾的戰鼓聲?
臉上情不自禁的便流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來。
“該死的……”劉協哆嗦着嘴唇,半是驚恐半是憤怒的咬着牙說道:“先帝真是有失洞察,一手将馬超碰到了如此高的地位,可恨這馬超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不顧朕的生死,竟然開始強行攻城了!
當真是罪該萬死!
”
王允等人聽聞劉協這頓咬牙切齒的咒罵,一個個面面相觑,心中腹诽不已,卻是誰也不敢宣之于口。
人家馬超帶兵前來,不發動強攻,難道還要和董卓合談麼?
董卓肯答應嗎?
不管怎麼說,董卓也是不敢把名義上的大漢天子怎麼樣的,既然如此,發動強攻,又有什麼問題嗎?
要怪,隻能怪你劉協身為天子,這膽量和氣度……卻是着實小了一些。
隻是這樣的話,卻是誰也不敢當着劉協的面說出來的。
更何況,王允也根本沒打算把這其中的道理清楚明白的講解給劉協聽,在王允看來,馬超也是西涼出身,和董卓理應就是一個德行的,劉協若是落到馬超的手裡,王允覺得其處境,絕不會比在董卓這裡強上一星半點兒,還是想辦法把劉協帶出長安城,找到勢力并不算太強悍的曹操,方為上上之策。
相比馬超和董卓而言,正處于崛起萌芽狀态的曹操,顯然要容易操控的多了。
沉默了許久,王允才站出來勸慰着劉協:“陛下無需擔憂。
馬超和董卓都是西涼人,兩人實為一丘之貉,都沒什麼好心。
好在我大漢還是有忠臣良将的,曹孟德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等他率部趕來,老臣等一定誓死保護陛下離開長安,另圖良策。
”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王允就給馬超冠上了奸臣的帽子,順帶還把自己等人标榜成了“忠臣良将”,令劉協對馬超一直以來寄予的希望,瞬間大幅的下降,再也不複信任可言了。
王允的話,隻闡述了問題的表象,卻沒有深入分析,實在是有些武斷的。
可是眼下的情況,馬超确實發動了強攻長安的戰鬥,這一點,令有心維護于他的幾個老臣,實在說不出維護的話來,也就隻能默認了王允的論調了。
“哼!
待朕重掌社稷之後,必定要将董卓、馬超這兩個亂臣賊子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劉協氣憤填膺的說着,臉上透着訴說不盡的兇戾。
可是他的這種狀态連兩個呼吸的時間都沒維持到,就被又一浪激昂的戰鼓聲給壓了下去,重新變成了那副坐卧不安的神色,那種發自内心深處的恐慌,令他幾乎無法順暢的呼吸了。
城外的戰鬥,在這一刻也進入了初步的交鋒之中。
在前面三個攻城戰陣前進的同時,位于井瀾之上的弓箭手們,借着井瀾數丈的高度,開始拉動弓弦,在黃忠和太史慈的率領下,開始以抛射的手法,向着長安的城頭上進行箭雨覆蓋。
刹那間,一萬多根箭矢漫無邊際的射上了天空,迎着初升的朝陽閃爍着猙獰的光芒,在飛到抛物線的頂點之後,一頭紮落下來,向着長安的城頭如雨般墜落。
長安的城頭上,各種器械早已準備齊全。
看到箭雨升空的時候,被董卓排上第一線的那些小勢力的首領們,便紛紛指揮着家族的私兵張挂牛皮、高舉盾牌,用來抵禦馬超所部西涼軍的箭雨。
啪啪啪――
嗤嗤嗤――
砰砰砰――
啊――啊――
當遮天蔽日的箭雨落下,頓時在長安的城頭上引發了一連串的各種聲響,被盾牌抵擋住的折斷聲、被牛皮遮下來的沉悶聲、利箭刺穿铠甲的刺耳聲以及洞穿人體的貫穿聲,混合着城頭上守軍們的慘叫和哀嚎……各種聲音不一而足,在寬闊的城頭上響起,交織在了一起。
西涼軍的第一波箭雨,由于發動的極為突然,給守軍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上萬根箭矢,至少帶走了三千多守軍的性命。
一波箭雨之後,位于井瀾上的西涼軍弓箭手們,快速的從箭囊中再次抽出利箭,重新搭到了弓弦之上,而後張弓拉箭,準備進行第二次的抛射。
井瀾之上不同于平地,上面的空間是有限的,隻有一丈見方的空間可以利用,所以這些弓箭手在進行抛射的時候,是不能交替進行的,隻能是有間斷性的進行緊湊的遠程射擊。
這個空隙,也給了董卓應對的時間。
趁着西涼軍弓箭手們抽箭、搭箭的時間,董卓站在安全的位置上大聲吼道:“别站的那麼密集!
散開一些!
弓箭手站到牛皮下準備還擊,盾牌手上前,給本太師築起防線!
”
董卓在行伍之中打磨多年,眼光還是比較銳利的,指揮戰鬥的能力,可比那些小勢力家族的首領們明顯高出了數個等級,眼看着這些首領行将亂了方寸,董卓連忙大聲的下達了命令。
把他們排到第一線充當炮灰,可是炮灰也有炮灰的價值,董卓還不想這樣快就看到他們的潰敗。
得到了董卓的提醒,小勢力家族的首領們這才醒悟了過來,立刻按照董卓的指令,對陣容進行了調整,有效的起到了規避戰損的作用,因此在第二波箭雨落下之時,他們的損失,比上一次減少了将近一半,隻有一千多人受到了箭雨的傷害。
“别光傻站着等死!
弓箭手還擊!
”董卓再次怒吼着。
在他的怒吼聲中,小勢力家族中的弓箭手們,連忙舉起了手中的長弓,同樣以抛射的手法,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
這些弓箭手們,平素訓練并不系統,其中罕見射術精準之人,他們隻能做到胡亂的把箭矢射出去,至于能不能傷害的城下的西涼軍,就不是他們能掌控的了。
可畢竟,長安乃是大漢的舊都,能在長安城中混的風生水起的各個小勢力家族,也絕非是一無是處的無能之輩,他們所蓄養的私兵更是數量龐大,這一通亂射,盡管沒能傷害到太多的西涼軍,可還是起到了壓制的作用,令井瀾之上的西涼軍射手們紛紛躲到了盾牌之下,延緩了他們下一次遠程打擊的進度,令城頭上的守軍們再次掙得了短暫的喘息之機。
眼看着井瀾上的弓箭手們,僅僅進行了兩輪抛射,便即将因無法進行連續射箭而要被壓制,在他們身後兩側兜着弧線的奔雷騎們可不幹了。
原本策動戰馬處于小跑狀态的他們,紛紛發出一聲呵斥,令座下的戰馬加速奔跑起來。
坐在戰馬背上的奔雷騎精銳們,則是等待戰馬的速度沖刺起來之後,幾乎是同一時間在戰馬上長身而起,雙足牢牢地踩在雙邊馬镫裡,挺直上半身,自馬背上彎弓搭箭,拉動弓弦略作瞄準後,便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一萬多根狼牙箭在奔雷騎精銳們的弓弦上離弦而出,恰到好處的填補了井瀾上弓箭手們的火力間隙,再一次對長安城頭上的守軍們進行了壓制。
看到上萬根狼牙箭破空而來,那些小勢力的首領們忍不住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紛紛驚呼了起來:“奔射!
竟然是奔射!
這怎麼可能?
!
”奔射乃是草原上最精銳的射手才擁有的看家絕技,也隻有這些自幼便在馬背上成長起來的草原人,才能施展出這獨一無二的絕技來,他們憑着這一絕技,屢屢侵犯大漢的邊疆,早已在漢人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此刻看到奔雷騎同樣施展出了奔射,不明就裡的這些小首領們,怎麼可能不驚恐莫名?
他們不知道的是,奔雷騎雖然精銳異常,可也不能做到每人都可以毫無障礙的施展奔射絕技,他們的這一神技,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賴着雙邊馬镫帶來的穩定性而完成的。
但是他們知道,把騎兵投入到攻堅戰中,而且還是能施展出奔射絕技的精銳騎兵,這絕對是破天荒的壯舉,騎兵自身的機動性,令對手很難鎖定他們的位置,從而隻能被他們壓制,根本做不到有效的反擊。
噗噗噗――
在一衆小勢力衆人的驚呆和驚恐之中,萬餘根狼牙箭淩空落下,瞬間對他們造成了大量的傷害,因為反應慢了一拍,他們之中足足有四千人,倒在了奔雷騎射出的狼牙箭之下。
狼牙箭雨造成的腥紅還沒有消散,城上守軍們的慘痛哀嚎還沒有止歇,井瀾上的西涼軍弓箭手們便再次發動了箭雨侵襲,和奔雷騎的狼牙箭雨形成了連環之勢,連綿不絕。
守軍們再次付出大量的傷亡之後,隻能暫時放棄了還擊,恥辱性的在隻射出一輪箭雨之後,便躲到掩體的後面,毫無皿腥的做起了縮頭烏龜。
面對如此連綿的箭雨,就連董卓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騎兵配合步兵在攻堅戰中共同進行遠程壓制,這樣異想天開卻偏偏效果極佳的戰術,董卓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根本想不出什麼有效的對策來破解這種進攻方式,隻能是望而興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