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見空白書本,殷複聲不禁驚叫一聲,豁的從床上坐起。
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再看掉落一旁的書。
原來是一場夢。
回想夢境,若他當真身處玄幻的世界,偶得神書,便可呼吸間,兵法戰術融會貫通,打遍天下無敵手,那該有多好。
也省了他如此勞心傷神,為接下來的戰争,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了。
殷複聲定一定神,看窗紙已經透白。
于是起身洗漱換衣,穿戴齊整之後,走出驿館。
“狀元公,末将已經等候您多時啦。
”
一出驿館大門,孫得功笑面迎來。
再看他身旁還備下一輛馬車。
“孫将軍這是……?
”
“奉巡撫王大人的差遣,末将今日要帶狀元公去看看咱們廣甯的三道防。
”孫得功眉飛色舞的一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狀元公請上車吧。
”
三道防線?
殷複聲稍有遲疑,随即上了馬車。
孫得功還真是盡責,竟親自駕車。
他跳上馬車,擡手揮鞭,“駕!
”馬車駛離驿館。
所謂三道防,一曰:三岔河,二曰:三堡,三曰:城防。
所謂城防,便是有重兵把守的廣甯城。
城牆堅固高大,糧草槍炮等兵備充足。
城内有巡撫王化貞,親掌精兵五萬,詐稱十萬,以震懾後金軍。
另外,作為中間防線的“三堡”,即指距廣甯城五十裡外,遙相呼應的三座城堡,闾陽驿,鎮武堡,和西平堡。
其中,總兵劉渠以兩萬人守鎮武堡,總兵祁秉忠以萬人守闾陽,副總兵羅一貫以三千人守西平堡。
三座城堡呈“品”字三角之勢,以西平堡在最靠近三岔河之地,三堡共同形成廣甯第二道防線。
孫得功駕車,帶殷複聲一路介紹沿途防線,最後來到廣甯城與建虜之間的首道防線:三岔河。
三岔河以東自薩爾浒戰役之後,已經盡歸後金占據。
大明據守廣甯與後金隔河對峙。
馬車停在河岸,孫得功陪同殷複聲來到河岸邊,望河道:“狀元公,你看!
廣甯這座城,西,北方靠巫醫闾山,南臨大海,隻有東邊這條三岔河,冬季上凍,河道變冰道,才是最易通過的。
王巡撫與末将都認為,努爾哈赤若此時來犯,必經此道。
所以,早已在此設下一字天斬防陣,兵力三千。
隻待奴酋敢來,叫他們有來無回。
”
殷複聲翹首往對岸望去,三岔河是一條濕地沼澤,景緻獨特。
曾有朝鮮使臣麟坪大君在《松溪集。
燕途紀行》中記載,“周回顧望,野天一色,四際無山,浩浩蕩蕩,恍如乘船大海中。
”
這個時候,時值隆冬,濕地成冰,一條冰道,在日光下,明晃晃伸向對岸牛莊。
從對岸的牛莊經三岔河到廣甯城,隻有二百餘裡之距,幾乎縮短了遼陽到廣甯原有途徑的一半路程。
殷複聲下腳踩了踩,别說掉進河裡,就是連半點兒冰塊斷裂的感覺都沒有,凍的這叫一瓷實。
怕是用斧錘鈍鑿,也不能使其碎裂。
殷複聲順着冰道,望向對岸。
憑借記憶,他下意識地随口道:“對岸就是牛莊吧?
”
這樣一個小村莊,若不是因為廣甯之戰,一般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故此,孫得功一怔,看這一個足不出戶的白面書生,竟也知道此地牛莊之名。
“狀元公來過此地?
”
“呵,沒有,猜的而已。
”殷複聲不以為然。
猜的?
孫得功一腦袋問号,這也能猜?
“孫将軍,不知此地陣營之中,何人負責據守?
”
“是遊擊李維龍,李将軍。
呃,正是末将舉薦給王巡撫的。
”
“孫将軍舉薦的人?
”殷複聲臉上現出一絲冷笑。
“正是。
”孫得功讪笑兩聲,他總感覺這個狀元公在和他說話時,表情特别奇怪,有幾分蔑視,有幾分敵意。
他心想着,年少輕狂,又是皇帝欽點武狀元,瞧不起人到也正常,可是,帶有敵意的眼神,又是什麼意思?
我與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是剛剛見面,似乎,沒機會得罪他吧。
殷複聲完全不理會他的疑惑,繼續問道:“這麼說,這位李将軍是聽命于孫将軍的啦?
”
“末将與李将軍同是遊擊,談不上誰聽命誰吧……,呃,狀元公,有何不妥嗎?
”
你早就叛變投敵了,還好意思問我?
難怪,努爾哈赤渡河那麼容易。
好歹也是一道天然防線,竟未損一兵一卒,原來還是因為你。
“不妥啊,實在不妥。
”殷複聲皺眉道:“不知那李将軍将如何憑借天險退敵呢?
”
孫得功一聽,高興了。
就知道你會這麼問,我早有準備。
遂振振有詞道:“狀元公不必擔心,李将軍早有準備。
若是金軍欲渡河而來,咱這陣營之中,早就備足了弓箭铳炮,到時候,這三千士兵就開弓放箭,開槍開炮,管保鞑子插翅也過不來。
”
“是嗎?
我隻怕是事與願違,到時不是開弓放箭,卻是撒腿就跑吧。
”殷複聲冷語道。
孫得功眉心微顫,不解其中之意,支吾半晌不知所雲。
殷複聲颔首片刻,看了看孫得功,笑道:“對了,在下自小在鄉野長大,從未見過鞑子,不知孫将軍以為,鞑子之衣着發飾如何?
”
孫得功一怔,心說,這狀元什麼路數?
東一句西一句的。
究竟想問什麼?
“呵,奇裝異服,蠻夷野人之俗。
”
“呃,我聽說,鞑子都剃頭,梳辮發,可當真?
”
孫得功心說:白白擔心了,這小子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連鞑子的裝束,都沒見過,隻靠聽說。
“呵呵,他們的确是如此。
實在醜陋不堪。
”
殷複聲撇撇嘴,“不然,我覺得,孫将軍倒是很适合鞑子的辮發。
”
“呵呵,呃,狀元公可莫胡亂戲耍與我?
末将,末将怎麼可能……”
見其緊張若此,殷複聲大笑,“在下隻是玩笑而已,将軍不必如此緊張。
”說着,他轉身回到馬車前,回頭對獨自發呆的孫得功道:“時候不早,咱們回去吧。
”
“呃,狀元公不入營一觀嗎?
”
“不必了,沒什麼好看的。
”說罷,殷複聲跳上車去。
“呃,好,好……”孫得功随口應聲,心中暗暗揣測:此人方才之言,當真隻是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