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廢寝忘食著書立說
原來,七月十二日下午,出現在紀鄣城下的莒軍将士,全是齊軍官兵裝扮的,田書便在其中。
幾經調遣,保衛隘口要塞和關卡哨所的将領,全都換成了趙威虎将軍當年的部下。
七月十二日夜晚,來往于紀鄣街頭巷尾的齊軍将士,他們高呼:“不好了,齊軍進城了,趕快逃跑吧,跑晚了就沒有命了……”弄得紀鄣城内一片混亂,這些齊軍将士,或為莒軍所扮,或為百姓所飾。
關鍵的關鍵是當今莒軍的統帥公衍怡,趙威虎曾救過他的性命。
對公衍怡來說,趙将軍恩同再造,當年趙威虎銜冤離去時,他曾嚼碎過兩顆門牙,吞到了肚裡。
深夜,荒涼的趙威虎墓前,公衍怡獨自一人,長跪于地,留下過铮铮誓言:公衍怡我定要斬昏君,除國賊,為将軍報仇!
為實現願望,達到目的,數十年來,公衍怡忍辱負重,逆來順受,言聽計從,頗得共公的賞識器重,竟然混得了高官顯爵,兵權在握。
趙威虎的妻室兒孫,得以安度平生,也全仗公衍怡的庇護與關照。
如今,有了這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公衍怡自然要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不僅是為了趙将軍,也為了莒國的繁榮昌盛,為了解民倒懸。
然而,守城的将領樊漢年,卻是共公的心腹,一個沒有頭腦的忠君頑固派。
故而必須缒城而登,不然,何以會有六十人墜城的慘狀呢?
還好,惡有惡報,有人乘混亂之機,暗箭射死了樊漢年,打開了城門,齊軍進城,如決堤的洪水,直瀉而下,洶湧澎拜。
田書既是沙場宿将,猶如深山中的老獵手,自然不會忘記圍困山林的目的在于捕獲禽獸,此番伐莒,攻紀鄣,旨在活捉莒共公,因此,齊軍抵達紀鄣後的第一要着,便是将邑城團團包圍,以免共公出逃。
這一切,莒共公自然不知,所以他的啟西門而逃,無異于自投羅網。
莒共公的悲劇,清楚地告訴了人們,一個人,隻有為天下興利除弊,方能得到民衆的擁戴;反之,無論他的權勢多大,哪怕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君王,膽敢嘲弄曆史者,必遭到曆史的嚴厲懲罰,正如後世有學者說的那樣:“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行不義必自斃”。
仲秋八月,天高雲淡,北雁南飛,而田書所率伐莒之師,得勝回朝,卻在逆雁飛的方向而行,猶如奔騰的河水,歡快地流向北方。
方向雖然相反,但他們都是在回歸故裡,奔向溫暖的地方。
一路之上,青山迎來送往,綠水伴随歌唱,松濤歡呼呐喊,峰巒盡披盛裝,秋風撕扯衣襟,秋雨敲打盔甲,紅葉賣弄俊俏,黃花一展風騷,群獸追逐嬉戲,百鳥繞林鳴吟,蒼鷹翺翔藍天,錦鱗惬遊淺底……啊,秋天,公元前523年的秋天,金光燦燦,生機盎然。
齊師凱旋,一踏上祖國滾燙的土地,便感到腳下軟綿綿,心中熱乎乎的,所到之處,百姓鑼鼓喧天歡迎,載歌載舞相送,紅棗、黃梨、山楂、核桃、山芋、雞蛋,一個勁地往将士們的腰包裡塞。
戰争是罪惡的,但為民除害的戰争,卻是百姓需要和歡迎的。
繁華的臨淄城,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裡弄,都比過去寬闊平坦,更比以往明亮,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家家張燈,戶戶結彩,人人衣冠楚楚,個個喜氣洋洋,或吹竽彈琴,或鼓瑟擊築,齊唱凱旋歌,共跳勝利舞――好一個歡樂沸騰的海洋!
夜晚,燈籠在燃燒,火把在燃燒,巨龍在燃燒,雄獅在燃燒,長街在燃燒,廣場在燃燒,淄水在燃燒。
整個臨淄城都在燃燒,燃燒着的數以萬計的臨淄百姓,在以光明歡慶勝利,抒發着自己狂喜的心情。
齊宮内,盛大的慶功國宴正在進行,文武百官濟濟一堂,山珍海味,擺滿餐桌,美酒香醇,溢杯而淌,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猜拳行令,喧嚷如潮,歌喉甜甜,歌聲袅袅,蜂腰若柳,舞姿翩翩,整個宴會廳浸泡在喜慶和歡樂之中。
景公、晏嬰、田書為一席,臣僚們紛紛來敬酒,恭維溢美之詞不絕于耳,令人神魂颠倒。
詞語雖都甜蜜,但田書看得出,那目光卻大相徑庭,多數是溫和的,像三月的春風,個别卻是嫉恨的,噴射着憤怒的火焰。
這嫉恨的目光像噴灑着的冷水,令田書頭腦清醒,使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目前和未來的處境,這場伐莒戰争将給自己帶來些什麼,應該提防些什麼。
祖父伐莒有功,凱旋而歸,田武欣喜若狂。
他自然是沒有資格出席國君為祖父舉行的慶功國宴,也不像一般青年那樣流于街頭,彙入狂歡的海洋,而是靜靜地待在書房裡,鎖眉凝思;有時也雙手背在身後,在室内走來走去,踱着方步;或者到卧室去,倚在行李上,仰面朝天,瞅着天棚出神。
他在想莒共公的為人與治國,想莒與齊的關系,想祖父伐莒輕易取勝的原困……突然,他爬起身來,返回書房,伏案揮毫,寫下了這樣的兵法理論: